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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大婚之日，天色未明。</p>

慕卿潯坐在鏡前，任由喜娘和侍女們?yōu)樗釆y。</p>

“夫人，您的命格，當真是貴不可言?！毕材锏穆曇衾餄M是討好，“這鳳冠霞帔，也只有您這樣的天命貴女，才壓得住?！?lt;/p>

慕卿潯沒有作聲。</p>

銅鏡里映出的那張臉，精致、冷漠，上了妝，便更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神像。</p>

紫微命格。</p>

這四個字，是她的枷鎖，也是她如今坐在這里的唯一理由。</p>

“吉時快到了?！遍T外傳來管家的聲音。</p>

喜娘手腳麻利地為她蓋上紅蓋頭，眼前頓時一片血色。</p>

“夫人，請?！?lt;/p>

她被攙扶著，一步步走出這間她住了不足一月的屋子。院子里的風(fēng)比書房更冷，吹得她霞帔上的金線都帶上了寒意。</p>

她想，這便是她的戰(zhàn)場了。</p>

從踏出這道門開始，她不再只是慕卿潯，而是謝夫人，是謝緒凌推到陣前最顯眼的那枚棋子。</p>

她要替他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探究、嫉妒、與惡意。也要替他，演出一場天作之合的戲碼。</p>

外面的喧囂，隔著院墻都能聽見。</p>

人聲鼎沸，像是要把整個京城都煮沸了。</p>

“來了！謝國師親自來迎親了！”</p>

“天哪，這不合規(guī)矩吧？國師大人何等身份，竟親自前來？”</p>

“你懂什么，這叫情深義重！可見國師大人對新夫人有多看重！”</p>

議論聲浪潮一般涌來。</p>

慕卿潯的腳步停頓了一下。</p>

謝緒凌？他親自來了？</p>

這不在她的預(yù)料之內(nèi)。他這種人，最是看重規(guī)矩，也最擅長利用規(guī)矩。今日此舉，又是為何？</p>

“夫人？”身邊的侍女輕聲提醒。</p>

她定了定神，繼續(xù)往前走。</p>

府門大開，她被扶著邁過門檻。</p>

那一瞬間，震天的喧嘩幾乎要將她的蓋頭掀翻。</p>

她看不見，卻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視線，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p>

“到了?！笔膛穆曇魩е唤z顫抖。</p>

一只手伸了過來，骨節(jié)分明，帶著熟悉的涼意。</p>

是謝緒凌。</p>

他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牽引著，扶上了喜轎。</p>

他的手很穩(wěn)，像鐵鉗。</p>

慕卿潯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回應(yīng)他的力道。</p>

這是做給外人看的。</p>

她想，他演得真好。</p>

“起轎！”</p>

隨著一聲高喝，轎身微微一晃，平穩(wěn)地升起。</p>

十里紅妝，從謝府一直鋪到了皇城根下。全城的百姓都涌上街頭，爭相圍觀這場空前的盛事。</p>

慕卿潯安靜地坐在轎中，手里緊緊攥著那枚象征平安的玉蘋果。</p>

蘋果的圓潤，硌著她的掌心。</p>

她聽著外面的聲音，分辨著其中的信息。</p>

“你們看天上！那是什么？”</p>

“是鳳！是鳳凰的影子！”</p>

“祥瑞！這是天降祥瑞啊！”</p>

人群中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驚呼。</p>

慕卿潯掀起蓋頭一角，朝轎窗外望去。</p>

天空中，云層被染成了瑰麗的金色，幾只形態(tài)奇異的飛鳥，拖著長長的尾羽，在云間盤旋。</p>

不是鳳凰，是風(fēng)箏。</p>

做得極其逼真，又放得極高的風(fēng)箏。</p>

好手段。</p>

慕卿潯放下蓋頭，唇邊泛起一絲冷笑。謝緒凌為了將她的“紫微命格”坐實，真是無所不用其極。</p>

他不僅要全京城的人都看到這場婚禮，更要所有人都相信，這樁婚事，是天意。</p>

有了“天意”做背書，他將來要做什么，都會順理成章。</p>

轎子行進得極慢，仿佛是在故意展示。</p>

不知過了多久，喧囂聲再次拔高。</p>

“到了！到慕府了！”</p>

轎子落地。</p>

慕卿潯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p>

這里，是她的娘家。一個……她早已沒有多少留戀的地方。</p>

轎簾被掀開。</p>

謝緒凌站在外面，對她伸出手。</p>

“卿潯?！?lt;/p>

他叫了她的名字，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嘈雜。</p>

慕卿潯將手遞給他。</p>

他握住，將她扶下轎。</p>

兩人并肩而立，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場。</p>

“岳父，岳母?！彼_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儀。</p>

慕卿潯的父親，當朝太傅慕修德，此刻的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國師大人客氣了，快，快請進?！?lt;/p>

她隨著謝緒凌，走過熟悉的庭院。</p>

那些曾經(jīng)對她冷眼相待的下人，此刻都垂著頭，恭敬得像是換了一批人。</p>

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慕清婉，站在嫡母身側(cè)，一張俏臉漲得通紅。</p>

拜別父母時，嫡母拉著她的手，哭得情真意切。</p>

“卿潯啊，以后到了謝家，要好好侍奉夫君，為慕家爭光……”</p>

慕卿潯垂著頭，任由她表演。</p>

直到謝緒凌開口：“時辰不早了?！?lt;/p>

嫡母的哭聲戛然而止。</p>

慕卿潯被謝緒凌牽著，轉(zhuǎn)身離去。</p>

她沒有回頭。</p>

那個家，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刻起，就與她無關(guān)了。</p>

重新坐上喜轎，前往謝家祖宅舉行典禮。</p>

這一次，路上的氛圍更加狂熱。</p>

“紫微星降世，天佑大齊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