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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論聲、叫好聲、斥罵聲混作一團(tuán)。原本沉浸在節(jié)慶祥和里的百姓，被這樁從天而降的秘聞徹底點(diǎn)燃。輔星與災(zāi)星，朝堂與江湖，皇權(quán)與私情，這些最能撩撥人心的元素，被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p>

這個上元夜，注定無眠。</p>

宮門外，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馬車靜靜地候著。</p>

車夫垂著頭，像是睡著了。周圍的禁軍，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仿佛那輛馬車周圍有一圈無形的屏障。</p>

謝緒凌正要扶慕卿潯上車，一個身影，從側(cè)面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擋在了車前。</p>

來人一身緋色官袍，是御史臺的左都御史，王諫。一個以鐵面無私、能把皇帝都罵哭的老臣。</p>

“謝國師?！蓖踔G拱了拱手，禮數(shù)周全，但姿態(tài)卻像一堵墻。</p>

“王御史?！敝x緒凌將慕卿潯護(hù)在身后，語氣平淡。</p>

王諫沒有理會慕卿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謝緒凌身上?！皣鴰煷笕?，承天門是國之重地，非朝會大典，不可輕登。此乃祖制?！?lt;/p>

“陛下特許?！敝x緒凌只用了四個字。</p>

王諫的官袍動了一下，顯然是被這四個字噎住了。“即便陛下特許，國師大人也不該在城樓之上，行……私相授受之舉。這有違官箴，更損國體。”</p>

他的用詞極其尖銳，“私相授受”，幾乎是將一樁風(fēng)月韻事，釘在了藐視皇權(quán)的恥辱柱上。</p>

“王御史，”謝緒凌往前站了一步，那迫人的氣場讓老臣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我與她，是陛下親賜的婚約。我在陛下恩準(zhǔn)的地方，給予我的未婚之妻一份聘禮。請問，哪一條祖制，哪一款官箴，禁止了此事？”</p>

“你……”王諫語塞。</p>

他知道，謝緒凌這是在偷換概念，強(qiáng)行把一樁挑戰(zhàn)禮法的出格行為，解釋成皇恩浩蕩下的合規(guī)之舉。可偏偏，他抓不住最核心的把柄。因?yàn)?，皇帝允許了。</p>

“謝緒凌，你這是在綁架陛下，將陛下置于天下悠悠之口中！”王諫痛心疾首，“你將個人的情愛，凌駕于社稷體面之上，你這是權(quán)臣所為！”</p>

“情愛？”謝緒凌忽然笑了，“王御史，你看錯了。這不是情愛?！?lt;/p>

他拉過慕卿潯的手，讓她與自己并肩而立，掌心那枚“緒卿”印，被他翻了過來，迎著燈籠的光。</p>

“這是宣告。”他的話，清晰地傳入了王諫和周圍所有豎著耳朵的禁軍耳中，“宣告她慕卿潯，從今往后，是我謝緒凌的妻子。她的榮辱，便是我的榮辱。誰想動她，先問過我，再問過陛下賜下的圣旨?！?lt;/p>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釘子，狠狠地砸進(jìn)了皇城夜晚的空氣里。</p>

這不是解釋，更不是辯白。</p>

是赤裸裸的示威。</p>

王諫渾身顫抖，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最終，他只能重重一甩袖，憋出兩個字：“瘋子！”</p>

說完，便帶著滿腔的怒火與無奈，消失在了夜色里。</p>

謝緒凌這才扶著慕卿潯上了馬車。</p>

車簾落下，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車廂里很暗，只有一盞小小的風(fēng)燈，光暈昏黃。</p>

慕卿潯攤開手，看著那枚印章，許久沒有說話。</p>

“現(xiàn)在，你懂了？”謝緒凌先開了口。</p>

“懂什么？”</p>

“我的麻煩，還是你的麻煩？”他重復(fù)著她之前在城樓上的問話。</p>

她沒有回答。</p>

她只是抬起手，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那兩個篆字。</p>

緒。卿。</p>

她終于懂了。他不是要省去麻煩，他是要用一個更大的、更不容置疑的“麻煩”，去震懾所有潛在的、瑣碎的麻煩。他將她和他自己，都放在了風(fēng)暴的中心。要么，一起被撕碎。要么，就讓風(fēng)暴，為他們讓路。</p>

“謝緒凌，”她輕聲開口，“你欠我的，真的還清了嗎？”</p>

“嗯?！?lt;/p>

“可我怎么覺得，”她把那枚印章握進(jìn)掌心，那冰涼的玉石，正被她的體溫一點(diǎn)點(diǎn)捂熱，“你又欠了我一筆新債。一筆……可能要用一輩子來還的債?！?lt;/p>

馬車緩緩啟動，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輕微的轔轔聲。</p>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將她那只握著印章的手，牽了過去，緊緊地包裹在他自己的掌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