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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Chaptet 57

我和黑川趕在天黑之前終于又回到了宮城，滿打滿算也只不過在尼崎待了一個多小時而已，剩下的時間都在電車上度過。我這邊因為之前就和實哥通過氣，所以半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黑川那邊我其實還是有些憂慮，不過她向我保證完全沒關(guān)系，她自己會處理好。</p>

至于她究竟回家之后經(jīng)歷了多少雞飛狗跳，我則是完全不知，只能從第二天浦井監(jiān)督對我匆匆的問詢中窺得一點。</p>

又一次放學(xué)之后我踏入他的辦公室，一樣的安靜，一樣的能看見被陽光點亮的空氣中的塵埃，但我的心境早已不同，且今日的浦井監(jiān)督一改平日的輕浮隨便，微微緊繃的臉部肌肉不知為何透露某種焦慮。他開門見山問我知不知道黑川的最終決定，我自然是點點頭。</p>

“她說她要進一個公立學(xué)校，然后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國體上？”</p>

“是的。”</p>

“你沒有什么感想嗎？”</p>

這話著實問得奇怪，我暫時保持了沉默，浦井監(jiān)督看上去有點生氣，但又好像在克制自己不要對我生氣。</p>

我一如既往完全不害怕，甚至有勇氣追問。</p>

“是黑川的父母又過來鬧了嗎？”</p>

“不，他們勉強達成了和解……畢竟黑川說她愿意去學(xué)費低的公立學(xué)校……”</p>

我半懸的心暫時落下，畢竟作為未成年我們還需要長時間仰仗父母。</p>

“你沒有向黑川轉(zhuǎn)告我的話？”浦井監(jiān)督依舊怒氣沖沖，我后知后覺才想起來他是在說那句“不要把排球當做救世主”。</p>

“高山，她和你不一樣啊。作為最最普通的人，又沒有父母的支持，成功的概率有多少？”</p>

我眨眨眼睛，沉思片刻才慢吞吞回復(fù)：“可是……年輕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即使勝率很低也想賭一把?！?lt;/p>

“那失敗之后呢？完全不考慮未來的嗎？”</p>

浦井監(jiān)督把手背在身后，開始來回踱步，我則是對他焦慮的樣子感到非常困惑。老實說浦井監(jiān)督并不是那種會對學(xué)生揮灑愛意的模范教師，他更像是身處這個位置，負起一定的責任就完事的類型。黑川的未來究竟如何，他為什么會這么在乎，明明連直屬班主任都不是。</p>

浦井監(jiān)督說過，他自己并沒有類似經(jīng)驗，可是他這副樣子真的很像自己曾經(jīng)失敗過，所以才如此想要告誡后輩。這樣想著，我不禁瞇起眼睛。</p>

“賭贏的成功率非常低……會后悔的……”浦井教練好似已經(jīng)忘記我還站在旁邊，喃喃自語般說著意義不明的話語，然后突然向我轉(zhuǎn)過頭來，盯著我：“所以你才更應(yīng)該勸她。”</p>

“讓黑川看見她和你的不同——她根本沒有后路，資質(zhì)也不夠。你成熟聰明又現(xiàn)實，為什么就這樣讓她任性行事？”</p>

“……正是因為我和她不同，我才更不應(yīng)該去勸她吧？不然顯得我也太高高在上了?！?lt;/p>

“而且我覺得，嘗試過后失敗，和不去嘗試是有很大的區(qū)別?！?lt;/p>

“排球……又不是想不打就能輕易放棄的東西……”</p>

我的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浦井監(jiān)督心里的哪塊痛處，他頓住腳步，側(cè)過臉沒再看我，也把身體稍微背對著我，有些許的傷感從那個背影滲透出來。我也不知道繼續(xù)說什么好，監(jiān)督也沒允許我可以離開，只好隨便開口：“所以與其潑冷水，不如為黑川加油吧?！?lt;/p>

“你難道能為她的人生負責嗎？”浦井監(jiān)督的話冰冷又刺耳。</p>

“沒人能為她的人生負責，除了她自己?！蔽颐嫔桓?，并沒有被傷害到?！叭绻志O(jiān)督真的如此擔心的話，不如為家境普通的黑川提供點幫助吧?！?lt;/p>

浦井監(jiān)督被氣笑了，他沒忍住站在原地叉著腰，打量我的眼神里面充滿我完全看不懂的東西。最后，他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大步繞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撕下一張便簽，潦草抄下一串電話號碼，并且最后遞給了我。</p>

“這是？”我滿腹狐疑收下，不明白他的用意。</p>

“我之前說過，我并沒有類似的經(jīng)歷?！逼志O(jiān)督已經(jīng)完全平靜下來，又恢復(fù)成平時那隨便、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但是他的話卻隱含沉重的情緒。</p>

“但是我認識有類似經(jīng)歷的人?！彼檬持干晕Ⅻc了一下那張便簽，薄薄的紙張微微顫抖。</p>

“你們下周一開始要去集訓(xùn)對吧，到時候女排的教練是一位縣里的女教練。這個就是她的電話號碼，你和黑川可以提前聯(lián)系她?！?lt;/p>

我一時失語，不知道應(yīng)該先對“有類似經(jīng)歷的人”這點，還是對浦井監(jiān)督這堪稱為我們走后門的行為做出反應(yīng)。不過他看出我的想法，解釋說：“我不是在提前為你們找門路——她才不是這種人?！?lt;/p>

“我是說，你們可以咨詢一下她，關(guān)于黑川接下來想走的路?！?lt;/p>

“看看真實的世界吧?！?lt;/p>

我摩挲著紙張：“這是監(jiān)督你為我們提供的幫助嗎？”</p>

浦井監(jiān)督重新把自己陷入座椅，雙手靠在后腦勺，癱軟的姿勢沒個正經(jīng)樣，說出的話也拉長音，像是在開玩笑般：“才不是?！?lt;/p>

“是悲慘的大人對你們這種小孩的打擊報復(fù)?！?lt;/p>

——</p>

我離開辦公室之后，既沒有前去排球場練習(xí)，也沒直接回家，反而坐車到達我家附近的一家酒店，今天上午回到宮城的我的父親正住在這里。因為實哥的公寓太小了，所以我爸只能暫時住在酒店里，而他到地之后就一直在睡覺倒時差，直到近晚上才醒。</p>

我拿著超市買的便當敲酒店的大門，沒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一張滿是笑意的臉就這樣出現(xiàn)在眼前。他把我拉進去，把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著，最后拍拍我的臉，把我抱在懷里，吻了一下我的劉海，說我怎么長這么快。我則是深深地回抱了他。</p>

因為真的很久沒見面了，雖然經(jīng)常打視頻，可是面對面的觸感還是如此讓我心生暖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