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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二）

次日，即三月三十日，趙旸進(jìn)宮見了官家，向官家傳達(dá)了遼使的憤慨。</p>

事實上此時趙禎也已得知三司衙門與遼使的談判在榷場交易物名錄上陷入了僵持，但沒想到遼使會去找趙旸，更沒想到趙旸會因此事而特地進(jìn)宮說項。</p>

“有必要么？為此朝中臺諫多次上奏，阻止此事?！彼@訝問道。</p>

“大有必要！”趙旸很罕見地十分端正，正色解釋道：“允許國內(nèi)書籍流入遼國，有利于使遼國更偏向華夏文化，同時也能愈發(fā)淡化宋遼兩國之間的敵對?！?lt;/p>

“可你不是說宋遼兩國必有一戰(zhàn)么？”</p>

“是，不過我所說的‘必有一戰(zhàn)’，是基于華夏‘大一統(tǒng)’的理念，指宋遼兩國終將就正統(tǒng)性分個勝負(fù)，但也未必一定要通過戰(zhàn)爭。就好比二十年后，若宋國勵精圖治、國力愈強，而遼國則因為治國不善日漸衰敗，有官家對遼主及遼國臣子的許諾，皆時大宋或可以兵不血刃吞并遼國……當(dāng)然我只是舉個例子，在大勢不可違之前，遼國肯定還要做一番抵抗，但不管怎樣，有默契的戰(zhàn)爭總比不死不休的戰(zhàn)爭要好?！?lt;/p>

“唔?！壁w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dāng)即派人下詔三司衙門，令三司衙門答應(yīng)遼使的要求。</p>

待談完此事后，趙禎又問道：“赴陜西一事，準(zhǔn)備地如何了？”</p>

趙旸拱拱手道：“大致已經(jīng)交代好了，待我離京后，官家可以任命沈遘出任司使，錢公輔可以擔(dān)任計使，興修新衙可以讓呂大防負(fù)責(zé)。……大概月初，我便可以與高相公前赴陜西?！?lt;/p>

“這么急？”趙禎皺眉道。</p>

“得盡量加快速度?！壁w旸解釋道：“據(jù)蕭古和幾人所言，遼國原計劃于四月初春種之后便對西夏用兵，再者……我感覺遼國過于看輕西夏，怕是要吃虧?！?lt;/p>

他將個人的想法告知趙禎，趙禎聽得將信將疑：“李元昊新喪，西夏孤兒寡母掌權(quán)，國內(nèi)必然不穩(wěn)，契丹趁機征伐，你卻覺得契丹會?。俊?lt;/p>

趙旸搖搖頭道：“只是我個人判斷……總之，盡量加快步驟肯定是不會有錯的?！?lt;/p>

這一點趙禎倒是認(rèn)可，沉默半響后道：“出發(fā)當(dāng)日，記得來向朕辭行?！?lt;/p>

趙旸想了想，也就答應(yīng)了。</p>

離開垂拱殿后，趙旸順路去了政事堂，找參知政事范仲淹。</p>

畢竟范仲淹托兒子范純?nèi)手?，將昔日部下中擅?zhàn)將官的名單交給趙旸，趙旸理當(dāng)親自感謝。</p>

面對趙旸的感謝，范仲淹擺擺手道：“趙司諫不必客氣。且不說趙司諫于我有恩，我將昔日那些部下將官推薦于趙司諫，也是希望趙司諫能夠提攜他們一二。例如張亢，此人雖是文官，卻通兵事，知曉韜略，然昔日出任涇原都部署、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兼知渭州時，因與鄭戩意見不合而遭彈劾，為鄭戩告發(fā)濫用公使錢，被監(jiān)察御史梁堅趁機彈劾，險些入獄。當(dāng)時我與幾位同僚為他做保，才免他受牢獄之災(zāi)，但至此張亢仕途忐坎坷，跌宕于一路將官職務(wù)上下，在朝中亦頗受爭議……”</p>

“又是因為公使錢？”趙旸表情古怪道。</p>

“呵?！狈吨傺涂嘈σ宦暎瑩u頭道：“滕宗諒也好、張亢也罷，皆是豪爽無私之士，我承認(rèn)他們確實有挪動公使錢，甚至挪動公使錢私下盈利，但我敢保證他們個人從未取過一文，大多皆用于撫恤軍士……趙司諫若不信，待到了涇原路，一查便知?！?lt;/p>

“我信?！壁w旸點點頭道：“若當(dāng)真有貪污，滕宗諒死時又豈會險些無錢下葬？”</p>

范仲淹一愣，隨即苦笑著嘆了口氣。</p>

本來趙旸還想問問范仲淹與其連襟鄭戩到底關(guān)系如何，為何后者那么針對范仲淹的友人與部下，但見范仲淹這幅表情，他也不好再問。</p>

隨即，范仲淹又簡單向趙旸介紹了范恪、周美、郭逵等，并將他寫給諸人的書信交給趙旸，請趙旸代為轉(zhuǎn)達(dá)。</p>

期間，范仲淹也有提到王信，但很可惜這位昔日的部下去年在征討王則叛亂時死于任上了。</p>

聊著聊著，范仲淹忽然提到了河?xùn)|路的麟府：“麟府折家，不知趙司諫可曾聽說過？”</p>

“大宋三家將”之一的折家將？</p>

趙旸挑眉道：“愿聞其詳?！?lt;/p>

“麟府折家，乃我大宋開國大將、靜難軍節(jié)度使折從阮之后，世代鎮(zhèn)守麟府，但因其一家乃黨項人出身，故歷來遭到朝中懷疑，尤其是李元昊叛宋稱帝之后，麟府折家處境更為窘迫，盡管屢次擊退遼、夏兩國的進(jìn)犯，卻仍得不到汴京信任。當(dāng)年我在鄜延路時，也曾去拜會過折繼閔，據(jù)我個人之見，此人乃忠肝義膽之人，張亢亦是他舉薦于我，可惜就因為其黨項人出身，難以得到朝中信任，我亦無能為力。此番趙司諫前赴陜西，不妨見一見折家諸人，必然會有收獲。”</p>

趙旸連連點頭。</p>

大名鼎鼎的折家將，他自然要去拜會。</p>

告辭范仲淹后，趙旸又去見了高若訥，商量出發(fā)前往陜西的日期。</p>

說是商量，但說白了還是以趙旸的日程安排為主，高若訥也深知這一點，因此也不發(fā)表意見，面無表情地聽著趙旸安排，臨末才陰陽怪氣道：“趙副使都安排好了，我這主使官哪敢有什么意見？”</p>

趙旸也知道這家伙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毫不掩飾道：“你知道就好，趁這幾日與樞密院溝通好了，若出了什么岔子，回頭我把你丟在陜西，獨自回京！”</p>

高若訥又氣又怒，但也不敢發(fā)作，只好忍氣吞聲接下與樞密院溝通的差事。</p>

當(dāng)日傍晚，張堯佐再次于礬樓擺宴。</p>

這次他足足包了三間雅室，一間雅室供趙旸與范純?nèi)?、沈遘、文同、錢公輔、呂大防、黃氏兄弟等人，一間雅室宴請他開封府的官員，剩下一間則宴請蕭孝友、蕭古和、邱洪等遼國使者。</p>

畢竟他是權(quán)知開封府事，招待遼使也確實也在職責(zé)范圍內(nèi)。</p>

對此，趙旸頗為敏銳地私下詢問張堯佐：“你不會是借招待遼使為名，使的開封府的公使錢吧？”</p>

張堯佐倒也不敢隱瞞，隱晦道：“官家罰了我半年俸祿，我借遼使替我外甥擺宴祝賀一下，也說得過去吧？……再說了，各州路也好，京中也罷，有幾人不曾拿公使錢吃喝過？”</p>

趙旸連翻白眼道：“那你自己掂量著吧，為一頓宴席而遭臺諫拿住把柄，反復(fù)彈劾，這事值不值當(dāng)。……反正我?guī)筒涣四?，我馬上就要去陜西了，最起碼一年半載回不到京中?！?lt;/p>

想起趙旸馬上就要赴陜西，張堯佐便不由有些慌，埋怨道：“老弟不愿好好呆在京中，何苦去陜西受苦？”</p>

趙旸也懶得理睬他，自顧自去了蕭孝友等一干遼使的雅室。</p>

見趙旸前來，蕭孝友等一干遼使竟起身相迎，原因就如蕭孝友所告知的：“多謝趙司諫仗義執(zhí)言，今日我等與貴國三司官員交涉時，他們中途退席，再回來時便答應(yīng)了將除管制書籍以外的一概書籍列入榷場交易名錄，那場面……嘖嘖，真是痛快。”</p>

趙旸干笑兩聲，心下忍不住暗道：得，剛得罪完臺諫，這回連三司也得罪了。</p>

寒暄幾句后，張堯佐叫來五名花牌助興，趙旸借機抽身，告別遼使返回自己那間雅室。</p>

沒想到剛回到自己那間雅室外，他便聽到雅室內(nèi)有女聲正在唱他當(dāng)日寫在紙上的那首赤伶，這令他為之一愣。</p>

秦玉奴？</p>

趙旸微微一愣，但又感覺不像是那位秦大家的嗓音，待他打開雅室的門一瞧，果然不是。</p>

但當(dāng)日那位叫做秦玉奴的花牌也在其中，就像當(dāng)日那般，靜靜地坐在他的席位后側(cè)，頗為恬靜。</p>

趙旸挑眉看向身旁的張堯佐，后者嘿嘿笑道：“老弟怕是不知吧？事實上老哥我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位秦大家，憑著老弟昔日所寫的那首詞，竟一躍成為礬樓的花魁……不過據(jù)說她并不輕易對外人唱。哦，對了，此刻正唱著的那名花牌，便是昔日花魁，不過她現(xiàn)如今據(jù)說被秦大家比下去了?！?lt;/p>

趙旸有些驚訝，在走入雅室回到自己座位期間，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幾眼那位“前花魁”，待坐下后，又轉(zhuǎn)頭看向秦玉奴，心下暗自做了一番對比。</p>

就他個人評價，秦玉奴無論歲數(shù)還是姿色，都較那位“前花魁”更有優(yōu)勢，目測不過二十歲上下，當(dāng)日之所以未能成為花魁，大概只是名氣不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