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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戰(zhàn)群諫（三）

“這……呃……”</p>

劉元瑜猶豫半晌終是沒能答不上，他故作憤慨道：“此等策論放在歷朝歷代，皆是重中之重，趙正言要我倉促間做出回答，這分明就是強人所難！”</p>

趙旸冷哼一聲道：“我也不求你面面俱到，提一個建議總有吧？”</p>

“呃……”劉元瑜為之語塞。</p>

見此，趙旸睜大眼睛，提高聲調(diào)故作震驚道：“一個建議也無？！”</p>

劉元瑜聞言面色漲紅，忙道：“豈會一個建議也無？”</p>

“那你說唄?！?lt;/p>

“或可……呃，或可另頒一稅，籌之用于武備……”</p>

趙旸聽得眼眉一挑，撫掌大笑道：“苛捐雜稅，好主意，這是恨民不反啊。”</p>

殿內(nèi)群臣想笑卻不敢附聲。</p>

劉元瑜大驚失色，慌忙朝趙禎作揖道：“官家，臣絕無此意……”</p>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趙旸推到了一旁：“行了，你這個書讀犬肚的也往旁邊站，百無一用?！?lt;/p>

隨即，趙旸抬手朝著侍御史劉湜招招手：“那位劉御史，來來，輪到你了?！瓌e裝看不見，非要我指名道姓？”</p>

在周遭臣僚神色各異的注視下，劉湜硬著頭皮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隨即緩緩朝向趙旸。</p>

趙旸和顏悅色問道：“這位劉御史如何稱呼呀？在朝中又位列何職呀？”</p>

看著趙旸那張稚嫩且布滿笑容的臉龐，劉湜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微吸一口氣道：“鄙人……侍御史劉湜?！?lt;/p>

“侍御史……”</p>

趙旸低聲念叨一遍，將此人的官職、姓名及長相也記在心中，隨即笑著道：“好，劉御史，輪到你回答了，莫要客氣，暢所欲言?！?lt;/p>

此時劉湜抬頭看看官家，又環(huán)視殿內(nèi)臣僚，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誠如先前劉御史所言，似節(jié)源開流之議，在歷代皆是重中之重，倉促間根本無法作答……”</p>

“一個建議也無？”趙旸擠眉弄眼表情古怪問道。</p>

劉湜呼吸一滯，硬著頭皮辯道：“此非我術(shù)業(yè)專攻，鄙人此前供職于審官院?！?lt;/p>

殿內(nèi)響起幾聲嗤笑，但劉湜卻充耳不聞，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趙旸，那表情好似在說：有本事你問我相關(guān)的！</p>

趙旸目視著劉湜，忽然疑惑問道：“審官院是干嘛的？”</p>

御座之上的趙禎不自覺地翻了翻白眼，殿內(nèi)亦響起一陣輕笑，善意的笑聲及冷笑聲皆有。</p>

但劉湜聽聞卻是心中暗喜，振作精神，不動聲色解釋道：“考核六品以下京朝官殿最，排列其爵名、秩位，在此之上提出相應(yīng)內(nèi)、外職務(wù)任命，上報以待批……”</p>

趙旸大致聽懂了，所謂審官院，就是取代了一部分尚書吏部的職能，再一看這劉湜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嘴角一勾，惡意滿滿道：“那你談?wù)劮断喙?dāng)初在《答手詔條陳十事》中提出的‘明黜陟’吧。”</p>

“啊……”劉湜頓時就傻眼了。</p>

眼下他大宋的磨勘制，只要有合適的推薦人，文官三年一遷、武官五年一遷，只要磨勘期滿了就可升遷，哪怕碌碌無為；甚至于，只要不犯下重大罪行，中等過錯以下也不過延期一兩年升遷。</p>

可以說磨勘幾近相當(dāng)于熬資歷，哪怕無才能、無功績，熬得時間久了，還是能夠上位，只不過較那些有才能、有功績的晚幾年罷了。</p>

但范仲淹提出的“明黜陟”，卻希望朝廷罷黜那些碌碌無為、尸位素餐的官員，非但要令其不能升遷，還要將其貶職、罷黜，自然而然會激起極大的反對浪潮。</p>

而如今，趙旸要劉湜當(dāng)眾談?wù)摯耸拢@是劉湜敢談的么？</p>

畢竟是人都知范仲淹提出的這項議案是有利于國家及吏治的，若他劉湜反對，那他就成了小人；可若他公然表示贊同，那就等于站到了某一些官員的對立面——考慮到當(dāng)年就連范仲淹都被逼得只能離開汴京，這股勢力可不小。</p>

“啊……這……”劉湜張了半天嘴也沒下文，倒是額前的冷汗嚇出不少，只見他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惶惶道：“事實上在此之前，我在三司二十四案任過錢帛案案使……”</p>

話音未落，殿內(nèi)就響起一陣嘲弄的嗤笑，其實他們也未必都敢公然談及范仲淹的“明黜陟”之議，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嘲笑劉湜。</p>

其中就屬趙旸的嘲弄笑容最為放肆，目視著劉湜譏諷道：“身為御史，理當(dāng)剛正直諫，然而你連范相公的‘明黜陟’一議都不敢評論，你有何資格來評判我？”</p>

劉湜又羞又氣，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趙旸搶先說道：“我就敢說，我支持范相公提出的‘明黜陟’一議！你呢？”</p>

話音剛落，殿內(nèi)毫無異樣，官家與滿殿朝臣見怪不怪：這小子都敢說‘誰道僅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公然支持范仲淹又怎么樣？跟誰不知道似的，范仲淹得特旨即將回京，就是這小子勸說的官家。</p>

相較之下，殿內(nèi)君臣更好奇地劉湜的立場，趁此機會也想看看這位御史到底是贊同還是反對。</p>

“我……”</p>

劉湜下意識地看了看周遭，又抬頭看了看官家，直覺地感受到殿內(nèi)所有人幾乎都在看他，心中更是難免驚慌，斷斷續(xù)續(xù)道：“我……并不反對范相公的提議，只是……”</p>

趙旸哪容他辯解，當(dāng)即故作不耐煩地打斷道：“哪那么多話？要么贊同、要么反對，要么靠后站！”</p>

身為堂堂侍御史，臺院長官，劉湜被訓(xùn)地面色一陣青白，幾次咬牙想說什么，但最終垂下頭退后了一步。</p>

這就是……第三人了……</p>

看了眼垂頭喪氣的劉湜，又看看同樣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李兌、劉元瑜，殿內(nèi)君臣心下不約而同地想到。</p>

隨即，他們將目光投向一臉意氣風(fēng)發(fā)的趙旸，看著他東向西望地尋找下一個“受害者”：“下一個是哪位來著？不算文相公，我記得有九人來著……”</p>

“……”文彥博皺眉看了一眼趙旸。</p>

此時趙旸似乎注意有人對他努嘴示意，笑著又道：“不忙，那個姓錢的書讀犬肚，與姓高的君子賊，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也算是我的老相識了，放他倆在最后。……剩下的四人呢？”</p>

話音剛落，便有人出言道：“趙正言反復(fù)羞辱臣僚，咄咄逼人，是否太過了？”</p>

眾人轉(zhuǎn)頭一瞧，才發(fā)現(xiàn)開口的是錢明逸的兄長，右司諫錢彥遠。</p>

不過趙旸可不認得錢彥遠，招招手道：“這位同僚靠近些說話?！?lt;/p>

錢彥遠也不懼，昂頭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行禮，隨即轉(zhuǎn)身面向趙旸。</p>

趙旸拱手道：“這位臣僚如何稱呼？在朝又任何官職？”</p>

“尚書吏部侍郎、右司諫、翰林學(xué)士，錢彥遠?！?lt;/p>

“錢？”趙旸臉上露出幾許微妙的笑容，“錢明逸的那個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