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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里的人很輕。</p>

壓在他心口的，卻是一整座昆侖雪山。</p>

她的臉枕在他肩窩，比最蒼白的符紙更無血色。</p>

平日里總是緊抿的唇，此刻微微張著，一縷血跡從角落蜿蜒而下，刺目驚心。</p>

胸前的衣襟，被她的心頭血染紅。</p>

溫?zé)岬?，帶著甜腥的氣息，鉆入他的鼻腔。</p>

他贏了，大獲全勝。</p>

可為何，預(yù)想中將仇人踩在腳下的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p>

他的計(jì)劃完美無缺，他就是唯一的導(dǎo)演和演員。</p>

劇目終了，他卻被獨(dú)自留在這片狼藉的舞臺。</p>

面對著這具……真實(shí)的，溫?zé)岬?，會流血的，因他而昏厥的軀體。</p>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陌生的刺痛。</p>

那不是身體改造的余痛，而是一種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控制的情緒。</p>

是……恐慌？</p>

他，在恐慌什么？</p>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顫抖，想去觸碰那張臉，想擦掉那抹刺目的血。</p>

“宗主！”</p>

一聲驚呼打破死寂。</p>

一個(gè)昆侖長老顫巍巍地?fù)沃鴫Ρ谡酒?，臉上滿是驚懼與敵意。</p>

“孽徒顧劍辰！你……你對宗主做了什么？！”</p>

質(zhì)問聲色厲內(nèi)荏。</p>

顧劍辰的動作停在半空。</p>

他緩緩抬頭，那雙被“戮仙劍體”重塑的眼瞳，一片漠然。</p>

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有一片能凍結(jié)神魂的虛無。</p>

僅僅一眼。</p>

那位長老如遭雷擊，渾身一顫，“噗通”一聲又軟了下去，再不敢多言。</p>

洞府內(nèi)，重歸死寂。</p>

所有人都被那一眼震懾。</p>

他們看不透顧劍辰的修為，卻從那一眼中，感受到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p>

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gè)人。</p>

是一柄剛剛出鞘，飲過神魔之血的絕世兇兵！</p>

顧劍辰收回視線，重新落回懷中人身上。</p>

他該做什么？</p>

推開她，拂袖離去，宣告復(fù)仇的勝利？</p>

還是……就在此地，了結(jié)她？</p>

他的手，卻做出了第三種選擇。</p>

他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能在他懷里躺得更安穩(wěn)。</p>

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p>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這份下意識的珍重。</p>

他伸出那只沒有沾血的手，拂過她的臉頰，將一縷被冷汗浸濕的亂發(fā)，撥到耳后。</p>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地，用一只手臂環(huán)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膝彎，微微用力。</p>

他將她，從冰冷的地面上，完整地抱了起來。</p>

一個(gè)他自己都覺得荒謬，卻又無比自然的姿勢。</p>

他抱著她，一步步，走出那個(gè)徹底失效的陣法。</p>

他走得很穩(wěn)。</p>

每一步，都踩碎了地上散落的陣法玉石，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輕響。</p>

那些幸存的長老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p>

他們只是呆呆地看著。</p>

看著那個(gè)昆侖之恥的孽徒，抱著他們昏迷不醒的宗主，從黑暗中，一步步走向洞口那片微光。</p>

少年的白衣，被仙尊的血，染成了一幅畫。</p>

那畫面，詭異，決絕，又帶著一股無法言說的宿命。</p>

顧劍辰?jīng)]有理會任何人。</p>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懷中的重量，和心口那片無法被忽略的，灼熱的空洞。</p>

他低頭，看著她沉睡的容顏。</p>

復(fù)仇的戲劇落幕了。</p>

然后呢？</p>

他不知道。</p>

他只知道，這場由他親手點(diǎn)燃的火，好像……也把他自己，燒了進(jìn)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