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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炳文看著老友瞬間垮掉的樣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勛貴隊列里，響起一片壓抑的、倒吸冷氣的聲音。朱祁鎮(zhèn)此舉，在他們心中徹底坐實了“刻薄寡恩”四字。</p>

就在這悲憤、絕望與鄙夷交織的沉重氣氛中，天幕畫面陡然一變。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一幅帶著幾分溫情（此刻看來卻無比諷刺）的動態(tài)場景：</p>

年輕的宣宗皇帝朱瞻基，身著常服，滿面春風(fēng)地將一個玉雪可愛、約莫兩三歲的孩童抱在膝上。孩童穿著小小的太子服，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幼年的朱祁鎮(zhèn)。</p>

宣宗含笑，聲音溫和卻帶著期許：“兒啊，將來若你為天子，能使天下太平乎？”</p>

小小的朱祁鎮(zhèn)毫不遲疑，聲音清脆響亮，回蕩在奉天殿內(nèi)外：“能！”</p>

宣宗眼中笑意更濃，又問：“若有犯上作亂、干擾國法綱紀(jì)者，爾敢親率六師，討伐不臣乎？”</p>

孩童挺起小小的胸膛，神情是孩童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堅毅”，大聲回答：“敢！”</p>

畫面中，宣宗龍顏大悅，當(dāng)場解下自己身上的龍袍玉帶，披裹在小朱祁鎮(zhèn)身上，將他放在寬大的龍椅上。左右侍從激動地跪倒，山呼萬歲。幼童坐在龍椅上，小小的身軀包裹在寬大的龍袍里，懵懂中帶著一絲“睥睨天下”的得意。</p>

這段記載于《明史》、本意彰顯宣宗識人之明、后繼有人的溫情畫面，此刻在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內(nèi)播放出來，卻產(chǎn)生了毀滅性的喜劇效果！</p>

短暫的死寂后——</p>

“噗嗤！”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笑出了聲。</p>

緊接著，如同點燃了炸藥桶！</p>

“哈哈哈哈哈哈——?。?！”</p>

哄堂大笑！肆無忌憚、幾乎要掀翻奉天殿琉璃頂?shù)目裥Z然爆發(fā)！</p>

武將們笑得捶胸頓足，文臣們笑得前仰后合，連素來持重的太子朱標(biāo)都掩面搖頭，肩膀不住聳動。這反差太大了！大到荒謬！大到足以沖散之前所有的沉重與憤怒！</p>

“親率六師？討伐不臣？”晉王朱棡拍案而起，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p>

他指著階下臉色已經(jīng)黑如鍋底的朱棣，聲音洪亮，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毒嘲諷，“老四！我的好四弟！聽見沒？你的‘好圣孫’！他做到了！他真的親率六師出征了！只是討伐的不是不臣，是把自己討伐進瓦剌人的羊圈里去了！哈哈哈！旺三代？你這圣孫旺得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他是專往上‘旺’祖宗的臉面啊！”</p>

秦王朱樉陰冷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緊隨而至，精準(zhǔn)地補上最致命的一刀：“廟號？‘英宗’？他也配？”</p>

他嘴角掛著譏誚的冰渣，環(huán)視眾人，慢悠悠地道，“依本王看，廟號得改！就沖他那‘土木堡’的豐功偉績，‘堡宗’二字，實至名歸！哦，對了，還得加封個尊號——”他故意拉長了調(diào)子，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吐出，“‘大、明、第、二、戰(zhàn)、神’！”</p>

朱棡立刻配合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拍著大腿怪叫：“第二？那第一是誰？”</p>

不等別人回答，他自己就恍然大悟般猛拍額頭，“哎喲！瞧我這記性！第一戰(zhàn)神，可不就是咱們的‘靖難功臣’、曹國公李景隆李大人嘛！這爺孫倆，真是‘戰(zhàn)神’一脈相承，薪火相傳??！哈哈哈！”</p>

“哈哈哈哈！”更猛烈的爆笑再次席卷大殿。李景隆“戰(zhàn)神”之名，早已通過天幕的“精彩”表現(xiàn)深入人心，此刻被秦王晉王如此辛辣地拎出來與朱祁鎮(zhèn)并列，簡直是殺人誅心！</p>

朱棣站在殿中，只覺得那一道道刺耳的笑聲和兄長的嘲諷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臉上、心上。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胸膛劇烈起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p>

天幕上，幼年朱祁鎮(zhèn)那清脆的“能！”“敢！”還在耳邊回蕩，與現(xiàn)實中土木堡的慘敗、南宮的囚禁、奪門的血腥、以及此刻“堡宗”、“第二戰(zhàn)神”的羞辱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無比荒誕而殘酷的畫卷。</p>

他猛地閉上眼，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恥辱感，幾乎要將他吞噬。</p>

而在那震天的哄笑聲中，唯有角落里的藍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低聲自語：“戰(zhàn)神？呵，這廟號……這落幕……還真是‘精彩’啊?！?lt;/p>

他目光掃過臉色灰敗的朱棣，又瞥向天幕上定格的幼年朱祁鎮(zhèn)影像，眼底深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p>

朱祁鎮(zhèn)的時代落幕了，帶著“英宗”的諷刺廟號和“堡宗”的民間判詞，以及那響徹奉天殿、注定要流傳千古的、關(guān)于“戰(zhàn)神”爺孫的哄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