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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耐心聽著堂姐的哀求，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鐵護(hù)腕上輕輕叩擊。</p>

待郡主言畢，帳內(nèi)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朱棣抬眼，目光銳利如刀，穿透了那層薄薄的親情面紗，直刺其后的算計：</p>

“此奸臣欲姑緩我，以俟遠(yuǎn)方之兵耳！”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帶著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決絕。</p>

慶成郡主渾身一顫，臉上最后一點(diǎn)血色也褪盡了。</p>

她嘴唇翕動，想再辯解什么，卻在對上朱棣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眸時，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p>

她頹然垂首，肩膀微微抖動，最終只是深深一禮，帶著滿心絕望和未干的淚痕，黯然退出了殺氣騰騰的燕軍大帳。</p>

“五月初二……割地求和……朱棣拒之……”</p>

奉天殿內(nèi)，兵部官員低聲讀出天幕上的文字，聲音里帶著一絲了然和復(fù)雜的嘆息。</p>

龍椅上的朱元璋面無表情，眼神卻愈發(fā)幽深。</p>

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這份決絕，這份對敵人（哪怕披著親戚外衣）心思的洞若觀火，像極了他自己。</p>

殿內(nèi)群臣噤若寒蟬，只覺一股無形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p>

天幕畫面陡轉(zhuǎn)，肅殺之氣撲面而來！</p>

長江北岸，浦子口。寬闊的江面濁浪翻涌，無數(shù)戰(zhàn)船在驚濤駭浪中如同飄搖的落葉。</p>

震天的喊殺聲、金鐵交鳴聲、箭矢破空聲混雜著巨浪拍岸的轟鳴，構(gòu)成一幅慘烈的地獄圖景。</p>

燕軍士兵舍生忘死地沖擊著南岸堅(jiān)固的防線，但盛庸指揮下的明軍殘部，爆發(fā)出最后的、也是最瘋狂的血勇！</p>

他們利用地利，用密集的箭雨、燃燒的火船、滾木礌石，死死扼守著渡口。</p>

燕軍前鋒死傷枕藉，攻勢被一次次打退，江面上漂浮著越來越多的尸體和破碎的船板。</p>

畫面拉近，朱棣站在一艘高大的樓船船頭，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p>

他身上的明光鎧沾染著血污和江水，望著前方久攻不下的灘頭，望著己方不斷沉沒的船只和落水掙扎的士兵，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重的疲憊和……一絲動搖。</p>

他猛地轉(zhuǎn)身，對身旁同樣面色凝重的將領(lǐng)們，聲音帶著罕見的沉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退意：“……事恐難濟(jì)，暫且議和北還，徐圖……”</p>

“議和北還”四個字尚未落地——</p>

“報——！”一聲帶著狂喜的嘶吼撕裂了震天的殺聲！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沖到船頭，指向西北方向煙塵滾滾處，“殿下！高陽郡王！高陽郡王引兵來援了??！”</p>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朱棣眼中那絲動搖瞬間被狂飆突起的驚喜徹底沖散！他猛地轉(zhuǎn)身，循聲望去！</p>

只見一支精兵如同黑色的怒濤，從側(cè)翼戰(zhàn)場席卷而來！為首一將，身形矯健，正是年輕氣盛的朱高煦！他揮舞著長槊，一馬當(dāng)先，狠狠鑿進(jìn)了南岸明軍防線的薄弱側(cè)翼！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勢不可擋！</p>

“吾兒來矣?。　敝扉ρ壑芯獗?，連日鏖戰(zhàn)的陰霾一掃而空，一股澎湃的豪情直沖頂門！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對岸搖搖欲墜的明軍防線，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震徹長江的咆哮：</p>

“高煦！吾兒?。　边@一聲，是絕境逢生的狂喜，是血脈相連的驕傲，更是對勝利最熾烈的渴望！他身邊的親衛(wèi)將領(lǐng)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強(qiáng)援和燕王的狂態(tài)所感染，紛紛怒吼著，指揮士兵發(fā)起更猛烈的沖擊！</p>

“世子多病，汝當(dāng)勉勵之！”</p>

朱棣那帶著狂喜、期許，以及赤裸裸暗示的吼聲，如同九天落下的驚雷，毫無保留地、清晰地炸響在洪武十三年應(yīng)天城的上空！炸響在奉天殿內(nèi)外每一個人的耳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