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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信物】

冬日陰沉的天色中，一輛油壁香車離開永業(yè)坊，朝著大雍坊的方向行去。</p>

車廂內，沈青鸞笑盈盈地望著薛淮，打趣道：“淮哥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p>

從她的語氣中似乎聽不出半點離愁別緒。</p>

廣泰錢莊已經在四天前拿到戶部頒發(fā)的牌照，加上半個月前開業(yè)的布莊，沈家如今算是在京城商貿行當有了一席之地，接下來只要耐心地誠信經營，遲早可以打出名氣。</p>

沈青鸞這幾天很忙，她做事謹慎細致，既然千里迢迢來了京城當然不會走馬觀花，而是將經營布莊和錢莊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考慮到位，和那些追隨沈秉文多年的老掌柜們反復討論，力爭不會出現紕漏。</p>

她不敢放松懈怠，因為那位公主殿下給出的期限很緊。</p>

望著少女明艷的面龐，薛淮的心情有些復雜。</p>

雖說相聚時短，但沈青鸞的到來喚醒他部分沉睡的記憶，江南水鄉(xiāng)的秀麗風景在他腦海中浮現，薛明章高大的身影也逐漸變得清晰。</p>

仿佛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和那些過往真正融合在一起。</p>

從此無法分割。</p>

“青鸞，你要不要休息兩天再啟程？”</p>

薛淮面露關切，他知道沈青鸞這次入京很匆忙，途中基本沒怎么停歇，這幾日忙于商號諸事，接下來又要啟程南下，不知她看起來清瘦的身體能否撐住。</p>

“多謝淮哥哥的關心，我這兩年時常奔波在外，早已習慣這種生活，不會有事的?！?lt;/p>

沈青鸞一笑，好奇地看著薛淮問道：“淮哥哥，你和公主殿下怎會這般熟絡？”</p>

對于薛淮而言，他和姜璃的相識并非見不得人的事情，而且沈青鸞眼中并無怨色，遂將當初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p>

沈青鸞聽見薛淮失足落水險些喪命的時候，雖然知道他已經平安無事，臉上仍舊浮現擔憂，輕聲道：“淮哥哥，你以后千萬要小心一些，這肯定是有人想害你，我決不相信你會脆弱到投河自盡?！?lt;/p>

薛淮點頭道：“你別擔心，我心里有數?！?lt;/p>

如今他不論去哪里都會帶著長隨，再加上暗處有姜璃派的人手，總不會有人明目張膽地害他性命。</p>

大燕朝堂固然局勢復雜，還沒混亂兇險到這個程度。</p>

沈青鸞心中默默有了決定。</p>

她放下心事，眼睛轉了轉：“淮哥哥，我怎么覺得公主殿下似乎對你有意？”</p>

“怎么會呢？”</p>

薛淮失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她是當今天子最疼愛的晚輩之一，而我只是一個剛剛從旋渦中掙脫出來的小官，哪里配得上那樣的天家貴胄?！?lt;/p>

“我不信?！?lt;/p>

一貫對薛淮言聽計從的沈青鸞微微搖頭，徐徐道：“戶部的人情可沒那么簡單，我聽家中老掌柜說，先前王尚書府上的門子根本不接他們遞過去的拜帖，多少銀子都不行。公主殿下固然尊貴，可她畢竟沒有實權，想要驅使堂堂戶部尚書沒有那么容易。但是就因為你開口求助，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這說明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般?！?lt;/p>

這一刻薛淮心中亦不禁泛起漣漪。</p>

并非旖旎，而是古怪。</p>

他回想那天在青綠別苑的見聞，姜璃不同往常的裝扮、幾次欲言又止、神情的奇怪變化，再加上她言語中隱約透露出來的復雜心緒，似乎都在佐證沈青鸞的推斷——令京城紈绔談之色變的云安公主，有可能真的對他產生某種情愫。</p>

沈青鸞繼續(xù)說道：“如果說這些只因云安公主有俠義心腸，那她給我限定歸期就顯得更加反常。按照常理而言，她應該不會在意我這樣一個商賈之女，除非她覺得我有些礙眼，但她又愿意幫我，那說明她出手相助完全是因為淮哥哥你?！?lt;/p>

她的分析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在薛淮看來，這件事很離奇。</p>

兩世為人，薛淮最大的優(yōu)點不是心機城府，而是他有足夠的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p>

他和姜璃的關系建立在交易的基礎上，時至今日他已了解姜璃的行事作風，以及她手中掌握的人脈和資源。</p>

雖然她只有十六歲，薛淮卻不會把她當成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女。</p>

這樣的人怎會突然動情，并且還表現得如此明顯？</p>

薛淮不信。</p>

一念及此，他平靜地說道：“青鸞，此事另有緣由，雖說我還沒有厘清原委，但云安公主此舉肯定和男女私情無關。”</p>

沈青鸞溫柔地應了一聲。</p>

她在心中默念道：“我不知道姜璃是否有意，但我能確定淮哥哥對她并無那方面的情愫，如此便足夠了?！?lt;/p>

于她而言，云安公主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沈家再富也無法抗衡天家的威儀，為了家中親人的安危著想，她不敢也不能對云安公主生出敵意，更不會刻意在薛淮面前搬弄是非。</p>

但她相信薛淮的風骨。</p>

只要薛淮本人無意，云安公主還能逼他不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