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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知道姜璃只是想厘清個中原委，并非是對沈望心存偏見。</p>

但是從他的角度來看，沈望已經(jīng)盡到一個老師的全部職責，給了他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又幫他遮擋絕大多數(shù)的風雨。</p>

就算是親父子也不過如此。</p>

姜璃沒有介意薛淮的沉默，緩緩道：“沈侍郎這些年不動聲色，從來不曾像這次一般全力出手。在我看來，他將薛明綸選為目標，對他的入閣之路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引來寧首輔的打壓。按照常理而言，他第一次出手應該選擇寧首輔和歐陽次輔之外的某位閣老，這樣他入閣的希望會變得很大。”</p>

薛淮依舊不語。</p>

姜璃見狀便直白地說道：“我覺得工部的問題可能更復雜，這才是沈侍郎不遺余力的根源，就是不知工部還藏著什么秘密?！?lt;/p>

屋內陷入沉寂。</p>

片刻過后，薛淮抬頭望著姜璃，認真地說道：“或許，是殿下你把簡單的問題想得太復雜了。”</p>

姜璃微微蹙眉，面露不解。</p>

薛淮解釋道：“殿下，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家?guī)熤皇窍胱鲂嵤拢咳缃衲阋仓?，薛明綸等人將工部折騰成什么樣子，這又危害到多少窮苦百姓?；蛟S家?guī)熢缇椭浪麜ぷ愎げ康哪嗵叮沁@樣更方便他為大燕社稷、為百姓們做些實事，所以這次他沒有留手?！?lt;/p>

望著他誠懇的神情，姜璃明白兩個人在看待問題的角度上存在很大的分歧。</p>

對方是飽讀圣賢書的清貴翰林，從始至終都心懷蒼生，而她從小在皇城長大，見過太多爾虞我詐人心鬼蜮，無論遇見何事都習慣朝陰謀詭計的路子去分析。</p>

薛淮又說道：“退一步說，如今寧首輔和歐陽次輔的地位穩(wěn)如泰山，內閣是他們的地盤，家?guī)熅退銛D進去，多半也會變成一位泥塑閣老，這樣還不如在六部任職，至少能有所建樹?！?lt;/p>

“你倒是言談無忌?！?lt;/p>

姜璃沒好氣地一笑，調侃道：“你就不怕我將這番話告訴如今內閣里的幾位泥塑閣老？”</p>

薛淮亦笑道：“臣相信殿下不會這樣做。”</p>

姜璃當然不會。</p>

拋開當初的救命之恩不談，在薛淮猜中她的心事、知道她的心結和已故的齊王有關之后，兩人就是一條船上的人。</p>

姜璃利用自己的人脈幫助薛淮應對官場上的艱難險阻，等薛淮走到一定的高位，再幫她調查那些陳年舊事。</p>

至于為何一定得是薛淮，或許他本人心中會有疑問，但姜璃暫時還不能告訴他。</p>

“罷了，關于這件事我們不必繼續(xù)爭論?！?lt;/p>

姜璃回到主位坐下，皺眉道：“現(xiàn)在我們來聊聊薛侍讀的前程。”</p>

前程？</p>

薛淮已經(jīng)思考過這個問題，接下來在翰林院安生待著，明年爭取找個機會外放，一方面充實自己的履歷并且增長見聞，另一方面則是暫時遠離朝堂紛擾。</p>

姜璃卻鄭重地說道：“先賢曾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你才剛剛邁出第一步，就完全松懈下來，這是否有些不妥？”</p>

“殿下這話從何說起？”</p>

薛淮納悶，他昨日才交接完工部貪瀆案的卷宗，昨夜是將近兩個月來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實。</p>

他這段時間絲毫不敢放松，每天一睜開眼，腦子里便是卷宗、賬簿、陰謀詭計和一張張分不清笑容真假的臉龐。</p>

姜璃問道：“你剛剛升官，現(xiàn)在正是和翰林院同僚們修復關系的大好時機，怎能又想著告假？”</p>

“殿下，你對臣實在是……”</p>

薛淮想了半天，看著明顯比他還要小一兩歲的公主，略顯無奈地說道：“多謝殿下的鞭策，臣會牢記在心?！?lt;/p>

“你若真有正事倒也罷了?！?lt;/p>

姜璃轉過頭不看他，輕聲道：“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你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p>

溫柔鄉(xiāng)？</p>

薛淮看著姜璃的側臉，忽然發(fā)現(xiàn)她晶瑩白皙的耳垂微微泛紅。</p>

她似乎感覺不到薛淮的目光，指尖絞著雪青系帶的纓絡，玉白的頸子微側，肩線卻繃得筆直。</p>

良久，姜璃輕咳一聲，轉頭迎著薛淮的視線問道：“你明白了嗎？”</p>

“呃……”</p>

薛淮強壓心中古怪的情緒，點頭道：“臣明白了?！?lt;/p>

“那就好?！?lt;/p>

姜璃暗暗松口氣，恢復先前清冷的姿態(tà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