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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自然沒那么好糊弄，他寒聲道：“朕問的是你為何要與民爭利？”</p>

這頂帽子有些重，代王覺得自己戴不動，于是立刻辯解道：“父皇，兒臣豈敢與民爭利，兒臣之所以這樣做，并非是因為兒臣貪財，其實是……”</p>

見他欲言又止，天子的聲音愈發(fā)冷厲：“再不如實交代，朕饒不了你！”</p>

代王抬起頭來，淚流不止的臉上滿是孺慕之情：“父皇這么多年操心國事，從來不肯稍稍放松，兒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時至今日，父皇連一座避暑的行宮都沒有，兒臣知道自己不堪大用，做不成什么大事，因此兒臣就想賺點銀子，將來有能力修建一座行宮，讓父皇和母妃有個消遣的去處！”</p>

“父皇，兒臣真的沒有壞心??！”</p>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p>

天子神情復(fù)雜，他沒有想到代王居然懷著這樣的心思。</p>

御座東側(cè)，太子姜暄垂首低眉，眼中的嘲弄一閃而過。</p>

此刻依舊站在原地的薛淮則心中感慨，難怪那位云安公主有自信說服代王，原來她早就幫代王想好了退路。</p>

代王在驚慌失措的前提下，肯定不會拒絕姜璃的提議，如此一來他能夠以最小的代價躲過這次的危機，而隨著代王主動認罪，沈望面前最大的阻礙便已消失。</p>

連皇子親王都不能幸免，其他涉案官員哪敢負隅頑抗？</p>

薛淮默默提醒自己，能夠在這復(fù)雜朝局中插一手的角色，沒有一人是單純之輩，就連眼前這位看似被姜璃牽著走的代王，至少也有不俗的演技。</p>

片刻過后，天子一腳輕踹代王的肩頭，怒斥道：“混賬！”</p>

代王倒向一邊，又連忙跪好認罪，他清楚這一次已經(jīng)有驚無險地度過。</p>

便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內(nèi)閣首輔寧珩之開口說道：“啟奏陛下，代王雖有御下不嚴之責(zé)，然而他對陛下的孝心令人動容，還望陛下念其一片赤子之心，此番或可寬宥其罪?！?lt;/p>

這個臺階遞得很及時。</p>

太子姜暄和幾位親王緊隨其后，無外乎幫代王說情，殿內(nèi)忽然呈現(xiàn)出天家兄友弟恭的和諧景象。</p>

內(nèi)閣重臣們也都紛紛開口附和。</p>

天子嫌惡地看了一眼代王，繼而開口說道：“今查工部貪瀆一案，涉代王府私購官田，代王既身陷此弊，咎在馭下不嚴，姑免大誅。敕令禁足王府半年，省躬思愆，抄錄《孝經(jīng)》、《律例》各百篇，日日誦之，復(fù)其純良之性。田產(chǎn)盡數(shù)歸官，其祿米減半一載，以贖罪愆?！?lt;/p>

“王府僚屬，奸慝叢生，乃禍源之本。長史徐徽等人，知情不舉，瀆職縱貪，交刑部議罪，依《大燕律》坐贓論處，該流者流，該絞者絞，家產(chǎn)籍沒充公。王府左右護衛(wèi)、經(jīng)辦吏員盡數(shù)革職，永不敘用?！?lt;/p>

代王大禮參拜道：“兒臣領(lǐng)旨！”</p>

百官齊呼：“陛下圣明！”</p>

薛淮亦躬身行禮，心里十分平靜，他對這個結(jié)果早有意料。</p>

天子的視線掃過沈望和薛淮，然后略顯疲乏地說道：“關(guān)于工部貪瀆一案，著欽差沈望擬成卷宗，盡快呈上來，涉案官員一律不得輕饒！退朝罷。”</p>

“陛下圣明！”</p>

百官再高呼，無人敢置喙。</p>

連最受寵的皇子都要付出代價，更何況其他人？</p>

至此，此案終于塵埃落定。</p>

沈望和薛淮對視一眼，二人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釋然。</p>

但是他們并不能立刻輕松下來。</p>

朝會結(jié)束之后，百官依次離開太和殿，太子、內(nèi)閣重臣和六部尚書則被天子召入御書房，顯然是要針對工部一案展開最終的評判。</p>

“沈侍郎，薛編修，留步！”</p>

一名大太監(jiān)匆匆穿過宮內(nèi)的廣場，來到二人近前說道：“陛下口諭，召二位即刻前往御書房。”</p>

沈望拱手一禮道：“臣遵旨?！?lt;/p>

薛淮亦如此。</p>

待那位大太監(jiān)離遠一些，沈望壓低聲音囑咐道：“勿憂，隨機應(yīng)變便可。”</p>

薛淮明白座師這句話的含義，雖說這樁案子已經(jīng)塵埃落定，那些涉案官員都會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但余波遠遠沒有結(jié)束。</p>

對于他們而來，接下來的御書房之行才是真正的考驗。</p>

沐浴在冬日清冷的陽光中，薛淮點頭輕聲道：“老師放心，我會謹慎處之?！?lt;/p>

沈望微微一笑，不再多言。</p>

在諸多官員復(fù)雜的眼神注視下，師徒二人平靜地轉(zhuǎn)身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