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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那方水池附近，姜璃駐足望著池中枯黃的睡蓮殘葉，幽幽道：“你羨慕我么？”</p>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但薛淮一瞬間忽然懂了，他誠實回道：“不羨慕?！?lt;/p>

姜璃略顯意外。</p>

薛淮解釋道：“殿下身份尊貴，只要你愿意便能過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條件，臣亦是其中一員，只是臣心中還有抱負(fù)，不愿這么早就進(jìn)入乞骸骨的狀態(tài)?！?lt;/p>

這番話半真半假。</p>

一方面是維持他先前的“人設(shè)”，失足落水又獲救，這種意外可以改變一些他的性格，但不能讓他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p>

另一方面則和他前世壯志未酬有關(guān)。</p>

雖然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但他不愿昏聵又平庸地過一輩子。</p>

現(xiàn)在他確實很弱小，最重要的是盡快站穩(wěn)腳跟，但這與他對未來的規(guī)劃并不沖突。</p>

姜璃品著他這番話的含義，緩緩道：“身為天家公主，我從出生就享受著無盡的榮華富貴，這不代表我的人生真的無憂無慮。宗室之中人心險惡，當(dāng)他們看到我這樣幼失怙恃的孤女居然高人一等，又有幾人能做到平心靜氣？”</p>

薛淮可以理解，但是很難共情。</p>

他不能說姜璃這是無病呻吟，只是這世上的苦難太多，眼下連他自身還掙扎在旋渦中，又如何能去同情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p>

所以他只能沉默。</p>

姜璃仿若自言自語道：“你只看到陛下對我百般寵愛，卻不知我為了討好陛下耗費多少心力，這些年我在諸位皇兄之間斡旋又付出多少心血，至于宗室中人的明槍暗箭，我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光是去年就有人三次嘗試在公主府下毒，這就是我為何喜歡住在青綠別苑的原因?！?lt;/p>

薛淮想了想說道：“殿下，眾生皆苦，相比之下你已經(jīng)是天生富貴?！?lt;/p>

“也對?！?lt;/p>

姜璃自嘲一笑，繼而道：“其實我很討厭自己做出這種傷春悲秋的姿態(tài)，今日不過是有感而發(fā)。薛淮，你聰敏好學(xué)博聞強(qiáng)記，理應(yīng)知道翰林院的升遷路線。如果不出意外，你明年就會入詹事府歷練?！?lt;/p>

薛淮心中微動，難道這就是姜璃籠絡(luò)他的根源？</p>

姜璃轉(zhuǎn)頭望著他，平靜地說道：“那日侍衛(wèi)們將你救起，我出于好奇過來見你，后來將過程告知太子殿下，他對你頗有興趣。沒多久你在大朝會上一鳴驚人，太子殿下便讓我再幫你一次，同時也算是對你的進(jìn)一步觀察?！?lt;/p>

這一次薛淮沒有追問太子如此安排的緣由。</p>

正如姜璃所言，他身為翰林院編修，明年最有可能遷轉(zhuǎn)的去處就是詹事府，那里本質(zhì)上都是東宮屬官。</p>

太子即便要示恩于他，眼下亦不會親自召見，那樣太過鄭重其事，反倒會引來旁人不必要的關(guān)注，讓姜璃居中接洽更加合適。</p>

薛淮問道：“既是太子殿下的吩咐，殿下何不明言？”</p>

“因為你的性格很古怪?！?lt;/p>

姜璃笑了笑，“太子殿下幫過我很多，他好不容易交待我一件事，我當(dāng)然希望沒有紕漏，誰知你連本公主的面子都不給。若是我用救命之恩強(qiáng)壓你，將來讓太子殿下知道你心懷怨望，肯定會責(zé)怪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lt;/p>

薛淮輕嘆道：“殿下，你將事情想得太復(fù)雜了。太子殿下乃是陛下選定的儲君，無論我在翰林院還是詹事府，自會盡心盡力做事，豈會有陽奉陰違之舉？”</p>

即便如此，他并未答應(yīng)對方會繼續(xù)查這件事，不過是一句沒有任何實質(zhì)意義的廢話。</p>

“說不過你?！?lt;/p>

姜璃沒好氣地說著，雙手負(fù)在身后顯得有些嬌俏，她邁步前行道：“總之，顧衡一案十分復(fù)雜，后續(xù)肯定還有波折，你莫要掉以輕心。若是牽扯到幾位皇兄，你更不能輕舉妄動，最好是提前與我商議再做決定?！?lt;/p>

薛淮應(yīng)道：“多謝殿下提點?！?lt;/p>

他依舊沒有一個肯定且正面的答復(fù)，姜璃似乎不太滿意，但是終究沒有糾纏下去，淡淡道：“好了，沒有別的事情，你回去罷?！?lt;/p>

薛淮拱手一禮，繼而在侍女的引領(lǐng)下，朝著外面行去。</p>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姜璃都靜靜地站在水池岸邊，臉上再無半點嬌憨之意。</p>

片刻過后，蘇二娘來到旁邊說道：“殿下，薛編修已經(jīng)離去?！?lt;/p>

“嗯?！?lt;/p>

姜璃應(yīng)了一聲，望著水面說道：“二娘，從今天開始，安排兩個機(jī)靈的人在暗中盯著薛淮，不要讓他發(fā)現(xiàn)，只需保證他不會再莫名其妙地失足落水。”</p>

蘇二娘垂首道：“是，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