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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沒有再逼問薛淮，轉向瑟瑟發(fā)抖的都水司郎中，漠然道：“你為何要彈劾薛明章？”</p>

“臣……臣……”</p>

顧衡的兩排牙齒在打架，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p>

天子眼中閃過一抹戾色，厭惡地說道：“剝?nèi)ニ墓俜?，交給靖安司仔細審問?！?lt;/p>

“陛下饒命——饒命?。　?lt;/p>

顧衡面色慘白，惶然大呼，然而殿內(nèi)一片沉寂，沒人在這個時候出面幫他說情。</p>

兩名廷衛(wèi)上前，將顧衡直接架起，如拖動一條死魚帶離皇極殿。</p>

“薛淮?！?lt;/p>

“臣在。”</p>

突然沒了下文，就在薛淮以為天子是不是要象征性地夸贊幾句他今日所為、或者是隱晦地訓誡他要隱忍謙卑的時候，天子淡淡道：“你退下罷?！?lt;/p>

薛淮怔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行禮道：“臣遵旨?！?lt;/p>

天子沒有再看他，直接起身朝后殿行去，大太監(jiān)曾敏連忙高聲道：“退朝！”</p>

這場朔望大朝便如此突兀、令人措不及防地落下帷幕。</p>

約莫一炷香后，文華殿。</p>

十余位衣紫重臣魚貫而入，他們以首輔寧珩之為首，禮部左侍郎沈望亦在。</p>

眾臣行禮如儀，天子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捧著那卷《河工札記》，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免禮?！?lt;/p>

“叫眾卿家過來，是想聽聽你們對這件事的看法?！?lt;/p>

天子放下文卷，開門見山地說道：“暢所欲言便是，朕不會因言問罪?！?lt;/p>

工部尚書薛明綸當即躬身行禮道：“陛下，臣罪該萬死。”</p>

天子細眉微挑：“你有何罪？”</p>

薛明綸愧道：“臣身為工部尚書，治下不嚴便是大罪?！?lt;/p>

天子稍稍沉默，然后冷聲道：“這幾年你在工部做得有聲有色，朕本以為你能打理妥當，卻不料你連四司郎中都管不??！糊涂！若非薛淮從家里翻出這本手札，顧衡就會得逞，屆時不光薛明章的身后名受損，就連朕也要受牽連！讓天下人知道朕親手樹立的賢臣居然如此不堪，朕的臉面往哪擱！”</p>

薛明綸額頭上浮現(xiàn)汗珠，心中卻松了一口氣。</p>

只要天子還肯動怒就好。</p>

他不敢爭辯，連連請罪。</p>

天子自然知道這位重臣的心思，罵了一頓之后幽幽道：“所以你那天叫薛淮過去，是將工部舊檔中那些記錄交給了他？”</p>

這件事不算難猜。</p>

薛淮今日能夠一舉擊倒顧衡，在于他知己知彼，手中不光有薛明章留下的手札，對顧衡的底牌也一清二楚。</p>

單憑他自己肯定做不到這一點，除非薛明綸出手。</p>

薛明綸不敢隱瞞，垂首道：“陛下明見萬里。臣只是覺得薛明章父子二人皆為諍臣，斷然不會行營私舞弊之舉，不過……臣沒想到薛淮如此急切，不肯稍加忍耐，懇請陛下恕罪?！?lt;/p>

天子知道這話只能信一半。</p>

薛淮雖然只是翰林院編修，但他的性格早已人盡皆知，薛明綸怎會不知？</p>

說到底，這位工部尚書是怕夜長夢多，被人借著顧衡這枚棋子牽扯出工部太多的問題。</p>

如今審查多半會局限在顧衡本人身上，最多再加上一個都水司，不至于讓整個工部遭受一次震蕩。</p>

他望著薛明綸恭敬的神態(tài)，緩緩問道：“那你認為是何人逼迫顧衡構陷薛明章？”</p>

語調(diào)雖輕，卻如一道驚雷落在薛明綸的心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