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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冰山一角】

陳泉的期待注定會落空。</p>

薛淮不像原主那般性烈如火，但也不至于被這種場面嚇住。</p>

得益于前世在仕途上充足的磨練，他早已養(yǎng)成在危機(jī)面前處變不驚的素養(yǎng)，更何況這一路上劉懷德提供不少信息，讓他對當(dāng)前的局勢有了心理準(zhǔn)備。</p>

他仿佛沒有聽見陳泉輕蔑的話語，繼續(xù)看著劉平順說道：“劉雜役，你能否形容一下當(dāng)日我的衣著裝扮？”</p>

劉平順訥訥道：“編修那天當(dāng)值，肯定穿著青色官袍，不過因為午時下了一場小雨，所以編修特地?fù)Q下皂靴，換上了一雙皮靴，小人瞧著很是羨慕。”</p>

薛淮不置可否，繼續(xù)問道：“當(dāng)日我拿的包袱是用月白綢緞所做，對不對？”</p>

劉平順連忙搖頭，篤定道：“編修記錯了，院中一直用靛青粗麻布包裹卷宗，你當(dāng)時就是抱著這樣的包袱離開?！?lt;/p>

薛淮稍稍停頓，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唇邊泛起一抹淺淡的笑意。</p>

他的微笑讓劉平順心里發(fā)毛，為何這個年輕人和往常大不相同？</p>

換做以前，恐怕他早就因為憤怒失了分寸。</p>

“劉雜役。”薛淮的語氣淡然，“最后一個問題，那日我于何時離開奎文閣？”</p>

“未時三刻左右！”</p>

劉平順十分肯定地回答，轉(zhuǎn)而對林邈說道：“掌院大人，小人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小人每日未時末刻下值。那天薛編修離去不久，就到了小人下值的時間?！?lt;/p>

林邈沉默不語，他的視線停留在薛淮臉上。</p>

此刻他內(nèi)心已經(jīng)確認(rèn)，這個令他頭疼的下屬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往他絕對做不到這般冷靜。</p>

薛淮仿佛沒有察覺林邈的目光，他往劉平順身前邁了一步，不疾不徐地說道：“按照你的說法，四天前的未時三刻前后，我穿著官袍踩著皮靴，倉皇失措地溜進(jìn)奎文閣，用靛青粗麻布做成的包袱裝好那些卷宗，然后著急忙慌地溜走，對嗎？”</p>

劉平順的內(nèi)心愈發(fā)慌張，低頭道：“小人不敢在掌院大人面前說謊，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請編修諒解。”</p>

“談不上得罪?！毖葱α诵?，“我只是敬佩你的記性好，做一個雜役委實屈才?！?lt;/p>

劉平順自然不敢接話。</p>

另一邊林邈輕咳一聲，看向薛淮問道：“你作何解釋？”</p>

薛淮搖頭道：“回掌院，下官無從解釋。劉雜役描繪得如此真實，連下官都忍不住信了他的話，或許那天下官確實去了一趟奎文閣?！?lt;/p>

劉懷德心里著急，忍不住提醒道：“薛編修，我知你素來勤勉，那日你是不是去奎文閣尋找典籍，然后趁著這幾日休假在家中苦讀？”</p>

劉平順的記性再好，他也沒有資格去搜檢薛淮的包袱，所以那包袱里究竟裝著什么，薛淮完全可以不承認(rèn)是丟失的卷宗。</p>

沒等薛淮接過話頭，陳泉便冷聲道：“這個倒也簡單，只需要查一查奎文閣的藏書，除去其他人借閱的典籍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缺額。如果沒有，那么薛編修當(dāng)日拿走的就不是其他典籍，想來就是那些丟失的卷宗?！?lt;/p>

毫無疑問，他早就想到了這一層。</p>

這時林邈嘆了一聲，頗為惋惜地說道：“薛淮，既然你無法解釋，又不肯交出那些卷宗，本官亦無法幫你遮掩。你……好自為之吧?！?lt;/p>

“請掌院稍待?！?lt;/p>

薛淮面色變冷，回身直視劉平順，一字一句道：“劉雜役，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該當(dāng)何罪？”</p>

劉平順怔住。</p>

陳泉立刻站起身來，怒道：“薛淮，你身為翰林卻做出這種徇私之舉，如今又公然恐嚇?biāo)?，莫非你眼里沒有王法？”</p>

“究竟是誰膽大包天污蔑朝廷命官，陳學(xué)士心里應(yīng)該十分清楚！”</p>

薛淮驀然抬高語調(diào)，伸手指向劉平順，厲聲道：“此人記性好到這種程度，就算那天他真的在奎文閣見過我，也只是擦肩而過，但他僅憑這寥寥幾眼，就能清晰記得我穿著皮靴而非皂靴，記得我懷中包袱的顏色和質(zhì)地，記得我離去的準(zhǔn)確時間?！?lt;/p>

“那又如何？”陳泉果斷地反駁，“這世上能人異士眾多，更何況劉雜役只是記性好而已，你莫要大驚小怪?！?lt;/p>

薛淮滿懷譏諷地笑道：“是啊，記性好，他記得那么多細(xì)節(jié)，可就是記不住那天到底是哪一天！”</p>

此言一出，陳泉呆住，堂內(nèi)一片死寂。</p>

片刻過后，林邈看著薛淮問道：“此言何意？”</p>

薛淮肅然道：“回掌院，先前我對這位劉雜役提過兩次四天前，他居然沒有一點反應(yīng)。如果他的記性真有那么好，怎會不想一想究竟是幾天前？”</p>

劉平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是……就是四天……”</p>

薛淮轉(zhuǎn)頭望著他，厲色道：“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告假那日是十月二十三，不是四天前，而是五天前！你連當(dāng)日所有的小細(xì)節(jié)都能說得頭頭是道，卻連具體的日期都能弄錯？我現(xiàn)在懷疑你受人指使，污蔑構(gòu)陷朝廷命官，你猜這值不值一個殺頭之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