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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無昭正坐在房內(nèi)的八仙桌旁。

他倒了一杯素酒，是掌柜的特意為良十七準(zhǔn)備的，跟店里摻了水的貨可不一樣。

杯子也是壓箱底的白瓷盞，逢年過節(jié)都舍不得拿出來，這次洗了又洗，務(wù)求讓貴客賞心悅目，賓至如歸。

卓無昭飲一口，門外有風(fēng)聲掠起，到了眼前。

“良仙人?！弊繜o昭笑了笑，那是很乖順的笑容，很符合他的身份，“干活累了，想喝水，良仙人應(yīng)該不會計較吧？”

“不會。”良十七一雙眼睛盯著他，“怎么稱呼？”

“掌柜的一直叫我阿昭?！?

“我是問真名?！?

“這就是真的?！?

良十七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的氣息跟他們不一樣?！?

白瓷盞被放下，卓無昭的表情顯得十分誠懇：“所以，良仙人懷疑是我？”

見他不是意料中的錯愕，倒是讓良十七有些驚訝。不過良十七還是搖了搖頭：“我沒有惡意。去蓮州除妖的時候，我在路上跑得急岔了氣，是李安守的姐姐送了我一碗水，知恩圖報，我?guī)退@次，就想問問你事情細(xì)節(jié)。”

他緊著道：“我可以付錢。”

“好說。”卓無昭伸出一只手，“八兩。”

一錠沉甸甸的金子就落在了桌上，遠(yuǎn)不止八兩。卓無昭兩指一劃，不多不少，正正好“切”下八兩。

“先聲明，尸體歸我?！弊繜o昭手再一晃，那金塊便倏地沒了蹤影，他的嘴角浮起一個極其舒適的弧度，“照我推測，是這里的大仙‘神光主’出事了?！?

良十七正色道：“愿聞其詳?！?

該從哪里講起？觀察了一下良十七的態(tài)度，卓無昭決定長話短說：“六十年前，神光主降臨此地，往后方圓十里，妖魔不生。據(jù)說他曾是‘飛鯉岳’三千內(nèi)門弟子中最有希望飛升成仙的一位，只是——”

他忽地轉(zhuǎn)了話題：“最近本地災(zāi)禍更甚往年，或許也是天有示警，仙人成魔。”

“你是說……”良十七微微皺眉，“墮落之仙？”

他恍然：“你是斬仙者？”

卓無昭沒有否認(rèn)：“以神光主的修為，他若墮落，尸骨必定能賣個好價錢?！?

“可那些蝴蝶不對勁?！绷际吣抗庾谱?，“那是強(qiáng)取性命、煉化采補(bǔ)的邪門法子，尋常修仙士絕難接觸，更遑論運用自如。真是神光主，經(jīng)這一年修煉，恐怕他的實力早就天翻地覆，不能再與往日共論?！?

“嗯?！?

卓無昭應(yīng)得坦率：“良仙人來得正好，夜半斬妖，萬民感佩?！?

良十七回了他一個白眼。

卓無昭重新拿起了自己喝過的杯子：“現(xiàn)下良仙人風(fēng)塵仆仆，還是好好休息，缺什么告訴我，我先替您換了這個?！?

他說完就走，良十七愣了愣，忽然追問：“我聽說在神陸，請斬仙者辦事的價錢都不算低，你怎么……這么便宜？”

“大概是我沒有名氣?！弊繜o昭止步，思索了一下，又道，“暫時，我也只想回個本。”

“什么？”

“‘純陽正命，驅(qū)災(zāi)辟禍’，八個字，那人就敢敲我八兩……”

卓無昭仿佛笑了一笑，續(xù)道：“銀子?！?

須臾，日落月升，清輝遍灑。

遵照良十七指示，李安守晚飯后便回房睡下，客棧內(nèi)沒有留燈，一片晦暗。

憑空，微風(fēng)般輕柔的聲音拂過，三個繁復(fù)厚重古字自一人指間亮起，漂浮，舞動。

是良十七。

他眸子里倒映著那三點金色，手上一撥，最高的那一個字便飛入李安守緊閉的房門上，一瞬間整個屋子表面字符縱橫如鏈鎖，淡淡地一晃，隨即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