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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我

在這么一個地方，即使一根針落下也會響亮得好像玻璃破碎，更別說是腳步聲了。</p>

死寂的監(jiān)禁室里，姬明歡從睡夢中清醒，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保持著微弱的鼾聲。</p>

他用余光瞄了一眼黑暗中細(xì)長的身影。</p>

導(dǎo)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褂下擺掃過地面的聲音沙沙作響。</p>

這不是導(dǎo)師第一次突然登門來訪，此前已經(jīng)有過許多次了。</p>

和孔佑靈一樣，導(dǎo)師是一名精神系異能者。</p>

或許是因為人在眠夢時，精神世界的防備最為薄弱，所以他總想趁著姬明歡入睡時，悄無聲息地進(jìn)入他的精神世界，從中尋求到某種答案。</p>

這一次，也亦然如此。</p>

導(dǎo)師雙手背在身后，駐足床邊，在黑暗中靜靜矗立著，反光的鏡片后是一雙細(xì)長的眼睛，這雙眼睛正打量著姬明歡的睡臉。</p>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搭在姬明歡的側(cè)腦勺上，闔上眼睛。</p>

再睜開眼時，導(dǎo)師看見了一座老舊的閣樓。身旁的圖書架搖搖欲墜，四面八方都堆放著泛黃的書籍，地板嘎吱作響，好像隨時會坍塌。</p>

這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窗外可以看見高懸在空中的一輪圓月。</p>

他心里明白，每一個人的精神世界都分為三層，而他們無意識的“本我”就藏在第三層里頭，只要找到他們的“本我”，導(dǎo)師就能問出這個人所有的秘密。</p>

而這座空蕩蕩的閣樓，就是姬明歡的精神世界的最外層。</p>

導(dǎo)師來過這里好幾次，知道閣樓的出口上鎖著，于是他在閣樓中挪動身子，踩著老舊的書架和蒙塵的舊書堆，跳到閣樓的天窗上，雙手撐著屋檐往上爬去。</p>

可此時他抬起頭來，入目的不是天空，也不是福利院的高處，而是一棟安靜的宿舍樓。</p>

每一扇宿舍門都閉合著，門上懸掛著面具，有的面具上寫著“冷漠的”，有的寫著“熱情的”，還有的寫著“調(diào)皮的”。</p>

他走在空曠的樓道里，從懸掛著“冷漠面具”的那一扇門的孔洞里看向內(nèi)部，一個雙目無光的孩子正在宿舍內(nèi)玩著拼圖游戲，孤零零的，眼神空洞得好似一片深澗。</p>

導(dǎo)師逐一檢查這些門的把手，咔咔的聲音在死寂的走廊上傳開。</p>

每一扇門都緊閉著，每一扇門內(nèi)都住著一個相似的小孩，區(qū)別是他們的臉上有著不同的神情：孤冷、奔放、頑皮、易怒……</p>

不久后，導(dǎo)師終于在走廊里找到一扇沒有上鎖的門。</p>

他擰動門把手，推門而入，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變幻。</p>

這一次呈現(xiàn)在導(dǎo)師眼前的是一座溫暖的小屋，屋內(nèi)空空如也，電視機(jī)邊上放著一對年輕夫婦的相框，壁爐中燒著溫暖的柴火，一切都籠罩在明媚的火光中。</p>

木柴被火焰燒斷，傳出“咔噠”的聲響。</p>

導(dǎo)師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屋子的第二層，找到了一個幾乎被玩具和零食堆滿的房間。地板上到處是被撕開的紙頁，每一張紙上都用紅色的蠟筆寫著“騙子”。</p>

窗外風(fēng)雨大作，雷鳴乍響。</p>

他雙手背在身后，跨過那些撕開一半的零食包裝袋，用腳挪開用積木搭建的火車軌道，然后走到了房間的角落，在一個衣柜前邊停下，抬手，輕輕叩了叩柜子的表面。</p>

里面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傳出一句：“請進(jìn)?！?lt;/p>

導(dǎo)師笑了笑，輕輕打開了柜子。</p>

他垂眼望去，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男孩正躲在里邊，蜷縮成一團(tuán)，雙臂緊緊地環(huán)抱著膝蓋和肩膀。</p>

“嘿，小朋友……你藏在這里干嘛呢？”導(dǎo)師俯下身來，湊近男孩的臉龐問。</p>

男孩小聲說：“爸爸媽媽說……要我躲在柜子里，在他們回來之前不要出去?！?lt;/p>

他抬起頭來，映入導(dǎo)師眼底的是一張稚嫩的臉，看起來大概四五歲左右。男孩用柜子里的紙巾把自己的身體纏了一圈又一圈，像是一個白色的繭房。</p>

如果不出意料，這便是姬明歡精神世界之中的“本我”了。</p>

“本我”不會對你隱瞞任何事情，在過去的一次次實驗之中，導(dǎo)師曾從無數(shù)個犯人的“本我”口中問出他想要的信息。</p>

可不知為何，對上姬明歡，他卻總是無功而返。</p>

“我想給你看一張照片。”導(dǎo)師忽然說。</p>

“嗯?！?lt;/p>

“你認(rèn)識照片上的人么？”導(dǎo)師從袖口中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被漆黑的拘束帶圍成巨蛹的身影。</p>

它倒吊在廣告牌下方，警車的警燈照亮蛹?xì)ぁ?lt;/p>

柜子里的男孩搖了搖頭，“不認(rèn)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