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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戾

孔佑靈抱著畫本在桌對邊坐下，抬起紅色的眼睛。</p>

冷色的燈光下，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姬明歡，就好像一只來自南極的企鵝，呆頭呆腦地打量著人類。</p>

姬明歡忍不住笑了：“請問是一只企鵝坐在我對面么？”</p>

看見他的笑容，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把夾著鉛筆的畫本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眼神卻一秒也沒移開過。</p>

這會兒和姬明歡一樣，她的脖子上也戴著一個金屬項圈。這個項圈用于檢測他們使用異能的情況，如果他們使用了異能，研究者們可以在第一時間通過項圈控制住他們。事態(tài)嚴重時，還可以直接使項圈爆炸，讓他們命喪當場。</p>

孔佑靈看了看姬明歡，又看了看畫本，低下頭，雪白的額發(fā)遮住了她的眼睛。</p>

拿起鉛筆，筆尖觸及本子卻又放下；張開嘴想用唇語說話，卻不知道說什么。</p>

最后只是抬起眼來，安靜看著他。</p>

已經(jīng)很久沒看見姬明歡了，她忍不住想多看兩眼。</p>

孔佑靈的眼睛平常總像是蒙著一層霧氣，讓人找不到焦點，這會兒卻很亮很亮。</p>

她把畫本和鉛筆在桌子上放好，乖巧地坐好，靜靜地等著姬明歡開口說話。</p>

姬明歡一言不發(fā)，認真地打量她全身，看一看有沒有什么傷口。</p>

確認她沒受傷后，他還是用唇語問：“你有沒有受傷？”</p>

孔佑靈搖了搖頭，雪白的發(fā)絲微微搖曳。</p>

她在本子上寫字，然后把紙頁面向他：“我說了很多次，但他們不讓我見你。”</p>

姬明歡說：“我也是?！?lt;/p>

想了想，他又說：“他們最后是不是要求你做什么，比如從我這里問話，然后才肯讓你來見我？”</p>

她寫字，舉起本子：“他們讓我問你?！?lt;/p>

“問我什么？”姬明歡歪了歪頭。</p>

“問你，你的異能是什么?！卑装l(fā)女孩繼續(xù)寫字。</p>

她這會兒的行為違反了教導(dǎo)員等人的意愿，他們不可能讓她就這么直白地詢問姬明歡的異能，但孔佑靈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罰。</p>

姬明歡沉默了一秒，然后搖了搖頭。</p>

他無聲地說：“可就算你這么問我，我也不知道哦……畢竟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lt;/p>

這是姬明歡第一次對她撒謊，他心里知道，如果把自己的異能說出口，那他們兩個就永遠都別想走出這里了。</p>

“好，”孔佑靈寫字，“知道了。”</p>

頓了一會兒，她又用鉛筆在紙頁上補了幾個字，這次寫得很慢：</p>

“我，很想你?！?lt;/p>

姬明歡看著紙頁上那四個小小的黑字，意外的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張開嘴，看了她一會兒，然后從椅子上起身，前傾身體。</p>

抬手，正想摸一摸她的頭發(fā)，脖子上的項圈便傳出一陣電流，瞬間傳遍了全身。</p>

他瞳孔微縮，身體顫抖了一會兒，右手如斷線風箏一樣垂在桌上。</p>

“禁止身體接觸。”自喇叭狀的廣播設(shè)備，鐵一般冷硬的聲音響起，“如果出現(xiàn)第二次，你將會被電暈。”</p>

姬明歡坐回椅子上，微微頷首，低垂著的額發(fā)遮住了雙眼。他撇了撇嘴，半晌才從電流的刺激下緩過神來。</p>

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還在隱隱痙攣著。</p>

孔佑靈呆呆地看著他，鉛筆從手中落下，輕輕地掉在了地面上。她的眼里藏著恐懼，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錯。</p>

“沒事。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奔鳉g輕聲說，然后從椅子上俯下身，地上撿起了鉛筆，顫抖的手握了好幾次才握住。</p>

然后他又從桌子上拿過畫本，盡可能沒觸碰到她。</p>

姬明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神色專注地用鉛筆在本子上畫了些什么。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勾了勾嘴角，抬起頭來，把本子翻轉(zhuǎn)對向女孩。</p>

孔祐靈看向本子上的畫。那是一副素描，畫的是一只很乖很可愛的斑點貓。</p>

看著這只似曾相識的小貓，她回想起來三年前，她剛來到福利院不久時發(fā)生的一件事。</p>

那時候，福利院的孩子們領(lǐng)養(yǎng)了一只流浪斑點貓，孔佑靈很喜歡，但每次只能在遠遠看著其他孩子和小貓玩耍。</p>

后來小貓因為生病去世了，其他孩子都很傷心，那時孔佑靈每天都會在上課之前，在教室黑板的一角畫上一只小巧可愛的斑點貓，就好像它還陪伴著他們一樣。</p>

教室里的孩子被逗的咯咯直笑，老師看著大家心情好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一開始他們都很好奇到底是誰畫的。</p>

直到后來有一天孔佑靈生病了，大家再也沒看見黑板上的斑點貓，這時他們才知道原來黑板上的小貓是她畫的。</p>

小女孩也很想念那只貓，她也很想像大家一樣和那只貓玩耍，而不是每次只是抱著膝蓋坐在遠處看著，孤零零的，可是大家都討厭她。</p>

在孔佑靈病好后，她回到了教室之后的頭一天，忽然發(fā)現(xiàn)黑板的角落還畫著那只斑點貓。</p>

她很好奇是誰畫的，大家都起哄式地指著姬明歡，說你不在的每一天他都在黑板上畫這個。</p>

那時候姬明歡什么都沒說，只是托著腮看著窗外，好像壓根沒在意教室里發(fā)生了什么。</p>

時間回到現(xiàn)在，孔佑靈從本子上的斑點貓?zhí)鹧蹃?，對上了姬明歡的視線。</p>

“現(xiàn)在我們一樣了，”姬明歡唇角微微上揚，心想，“各種意義上都一樣了……我也是異能者了，一個和你一樣的異類。”</p>

說實話，他并不確定孔佑靈能不能通過他畫的圖案理解他想傳達的意思，畢竟這實在有點兒意識流，不過這不重要。</p>

姬明歡歪了歪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p>

她好像還沉浸在他剛才被電擊的那一幕里，眼神微微有些呆滯，蒼白的眼眶微微發(fā)紅。</p>

“安啦安啦，電不死我的，我之前在這里面蹦噠被電好多次了，都習慣了?！奔鳉g頓了頓，皺起眉頭，“你哭什么？”</p>

她沉默一會兒，寫字：“我不來見你，就不會這樣。”</p>

“拜托，你是小學生么？這也能怪你？”姬明歡愣住了，“哦不……我們都是小學生?！?lt;/p>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強調(diào)說：“你不來見我，我也會去見你的，明白么？”</p>

女孩點點頭。</p>

姬明歡托著腮，眼神從女孩臉上慢慢移開，漫不經(jīng)心地說：“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了，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沉重的氛圍，下次見面可能要好久以后了，我們不如聊點別的吧……嗯，聊點兒有趣的事。”</p>

在這之后，兩人漫不經(jīng)心地閑聊了幾句，一批穿著白大褂的人員便走了進來，說兩人會面的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姬明歡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沖孔佑靈做了一個鬼臉，另一只手向她揮了揮手以示告別。</p>

看見姬明歡的鬼臉，孔佑靈輕輕勾了勾嘴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