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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追兇（上）

前方的路一片漆黑，手機(jī)屏幕透著微弱的光亮。</p>

張述桐沒打開手電，而是一手握著手機(jī)，撐在自行車把上。</p>

出發(fā)前他忘了戴上手套，雙手被冰冷的夜風(fēng)刮得生疼，卻沒有空閑停下來戴好。</p>

夜晚的路很難走，要小心土坑，更要小心結(jié)冰的路面，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騎到了什么地方，按時間計算的話，不過七八分鐘的路程。</p>

事實(shí)證明他想岔了一件事——巡邏的警官沒這么好追上，他本以為對方?jīng)]走遠(yuǎn)，自己騎車怎么也要比他快點(diǎn)；</p>

可不久前聽到的摩托車引擎聲，讓張述桐意識到，在小島上巡邏肯定要有交通工具，哪能全靠腿走。</p>

估計是先騎到一個地方，再下來搜尋一圈，等確認(rèn)無事發(fā)生后再前往下一個地點(diǎn)。</p>

于是，一個迫切的抉擇進(jìn)入腦海：</p>

追？</p>

還是不追？</p>

去追，如果將兩人比作龜兔賽跑，烏龜拼了命也追不上兔子沒錯，可對方總有下車巡邏的時候，也許不用多久，這個小小的契機(jī)就會出現(xiàn)；</p>

可這個“多久”具體是多久？</p>

他不知道。</p>

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p>

而如果不去追，那他就需要改變策略，張述桐還記得，下午放學(xué)從禁區(qū)回來、途徑某一個地點(diǎn)時，手機(jī)上的信息突然轟炸，他要做的就是尋找到那處有信號的地點(diǎn)，然后打電話報警。</p>

但這個辦法只是說得輕松，要是當(dāng)年的自己肯定對島上的各個地方了如指掌，但他八年沒回來過，最多記得某個大的方位，比如家在哪學(xué)校在哪，可要找到一處信號點(diǎn)，可謂大海撈針，何況是晚上。</p>

就算順利找到，還要等警察出警，這中間又該過去多久？</p>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拖得越久追查到兇手的線索的機(jī)會越渺茫，他加快腳下的速度，做出決定——</p>

……</p>

腳步聲更近了。</p>

大腦迎來短暫的空白，幾人幾乎是下意識地鉆進(jìn)蘆葦叢里。</p>

馮若萍是最后一個進(jìn)去的，她壓低呼吸，瞪圓眼睛，心臟怦怦直跳。</p>

是誰，為什么沒打手電？</p>

警察？</p>

不，應(yīng)該是杜康看到的男人！</p>

可又該怎么辦？</p>

繼續(xù)躲嗎？</p>

周圍靜得可怕，他們幾個一瞬間慌了神，等進(jìn)一步判斷出當(dāng)下處境的時候，再做什么行動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這時候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p>

突然一陣手機(jī)的鈴聲打破安靜，響徹曠野。</p>

電話迅速接通，伴隨著幾句模糊不清的話語，馮若萍能聽得出來，來者絕不是警察，而是一個嗓音沙啞的男性。</p>

四下空曠寂寥，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從男人的嘴唇中擠出，被夜風(fēng)攜至遠(yuǎn)方。</p>

“西邊……對，有條子……”</p>

“已經(jīng)走了，我在路上……”</p>

“學(xué)生……”</p>

男人聲音一頓。</p>

馮若萍也跟著一愣，手腳冰涼。</p>

“……沒被看到，不礙事。”</p>

“多注意……嗯?！?lt;/p>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她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嘴里的學(xué)生并不是指發(fā)現(xiàn)了他們幾個。</p>

可來不及松一口氣，更多的猜測浮上腦?！?lt;/p>

那“學(xué)生”是指誰？</p>

張述桐？</p>

他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嗎？</p>

但這個猜測立即又被否決，述桐是朝西邊走的，男人的腳步卻是從東邊傳來，兩人沒道理碰在一起……可剩下符合條件的又有誰？</p>

杜康？</p>

也只能是他了。</p>

如果頭頂上的男人，和杜康路上碰到的是同一個，時間過去這么久，也許對方又繞了一圈回來，男人正朝西邊走去；</p>

可那不正是張述桐離開的方向？</p>

想到這里，馮若萍頓時又急又氣。</p>

張述桐啊張述桐！你還自作聰明去找人！沒想到人家都從你背后抄回來了！打死你也找不到！</p>

而且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來干嘛的，結(jié)合剛才的猜測，反正絕對不是什么好事；</p>

她已經(jīng)決定好了，等男人一走，自己立刻打電話給張述桐，讓他千萬別往回走，否則兩人正好碰上該怎么辦？</p>

她想到這里已經(jīng)從兜里握住手機(jī)，只是接下來的頭頂上傳來的動靜讓少女又愣了一下。</p>

不，確切地說，并非是有什么動靜讓她愣了一下。</p>

而是男人的動靜……</p>

直接消失了。</p>

萬籟俱寂，只剩夜風(fēng)咆哮。</p>

但就是這種寂靜讓少女的汗毛豎起，因?yàn)槭裁绰曇舳紱]有，豈不是說明——</p>

對方正站在他們頭頂上？</p>

她不敢抬頭看，甚至不敢有其他多余的動作，不知不覺間手心已經(jīng)布滿汗水；</p>

下一刻，腳步聲重新響起，可不等她松一口氣，那聲音卻改變了方位，不再是經(jīng)過頭頂上，而是從側(cè)上方傳來！</p>

對方正在下坡！</p>

隨著鞋底碾過雜草與土石的窸窣，透過濃密的蘆葦，她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從土坡上走下。</p>

可這又是為什么？</p>

為什么要下來？</p>

被發(fā)現(xiàn)了？</p>

要不要喊上清逸杜康直接沖出去？</p>

趁現(xiàn)在快跑？</p>

種種念頭浮動，這一瞬空中的云層似乎被夜風(fēng)緩緩吹動，月光傾泄，男人的身影頓時變得清晰；</p>

那是一個身形矮胖的男人，馮若萍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背影，而男人身上的特征和杜康給出的信息皆能對上！</p>

只見男人背著一個很大的編織袋，另一只手里則提著某種很長的物件；</p>

那物件被布袋包裹著，像一根棍子，從他的腳邊直到肩膀，可到了末尾又突然變得寬扁；</p>

她艱難地回過頭，對上清逸的眼睛，卻見對方微不可察地?fù)u搖頭。</p>

她能看懂對方的意思，是在說——</p>

“等。”</p>

只見對方眼神向下移動，直至自己的雙腳，雖然他們的腿腳早被蘆葦遮住，馮若萍卻條件反射般想起了什么，清逸是在說自己的鞋子。</p>

她今天穿了雙有跟的樂福鞋，這種鞋子連鞋帶都沒有，別說快跑，恐怕上土坡的時候步子急點(diǎn)鞋都會掉；</p>

別說鞋子會掉，就算沒掉，自己能不能跑過一個成年男性？答案基本是確定的，也許對方不會追，可誰又能確保他不會追？</p>

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當(dāng)時述桐的第一選擇也是藏好等著，想到這里少女抿了抿嘴，因?yàn)樽约和狭撕笸雀械浇乖辍?lt;/p>

那就只能等了。</p>

他們幾個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男人的一舉一動，思路控制不住地蔓延，他要干什么？剛才說的“沒被看到”的又是指什么？為什么要躲著警察？</p>

不等這些疑問有所頭緒，馮若萍便看到男人走到岸邊，蹲下身子，將肩膀上的編織包卸在地上，接著他解開那條棍狀物件上的布條，少女眼睛頓時一瞪——</p>

那原來是把鐵锨。</p>

男人雙手握著鐵锨，锨身揮舞、泥土松動；</p>

月色之下，這個男人居然詭異地在地上挖出了一個……</p>

坑。</p>

……坑？</p>

他到底想干嘛？</p>

種種猜測如無頭蒼蠅似亂竄，但其實(shí)已經(jīng)不用他們再絞盡腦汁地去琢磨了，隨著身旁堆積的泥土越來越多；</p>

下一刻，男人拉開編織袋的拉鎖，金屬之間相互碰撞，呲啦一下，緊接著，一股濃郁的血腥與腐臭味撲鼻而來。</p>

月光照在幾個少年人的臉上，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p>

某種猜測突然涌上胸口，并且呼之欲出——</p>

馮若萍回頭看向孟清逸，視線里依然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可盡管對方表現(xiàn)得很冷靜，她卻能看出來，少年的眼睛里也藏著遲疑。</p>

可當(dāng)下他們幾人的情況卻是進(jìn)退兩難，既沒法報警，也沒法交流，之前警察站在土路上，還可以用手機(jī)交流下，可眼下男人就在對面，就連輕微的活動也不敢了，只能用眼神示意。</p>

馮若萍心里只剩一個念頭，要把這個消息趕緊告訴張述桐才行，他是幾個人里面唯一能自由活動的；</p>

而過去這么久，和對方的聯(lián)系也只有一個電話，何況還沒打通；</p>

馮若萍知道，少年一向是干起某件事就專注無比的性子，說不定這會正沉浸在刺激的冒險中，指望張述桐能察覺到幾個人有情況，最早也要等到他到家了；</p>

按說他騎車回家也快；</p>

可這混蛋不還在專注地找人嘛？</p>

你找一晚上也找不到?。?lt;/p>

人就在我們這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