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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殿外的鳳凰花還在落，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那雙手，一只是練過無數(shù)次除塵訣的，指腹有薄繭；一只是握過誅邪劍的，虎口有劍痕。

此刻它們交疊著，像兩簇不熄的火。

“先去涅盤泉?！八龑⒎槿M鄒云逸掌心，“我總覺得，那池底的秘密，和主祭的殘魂有關(guān)?！?

鄒云逸握緊符珠，幽藍光芒透過指縫漏出：“今晚就去?！八匦虑辶恋难劬?，喉間滾過極輕的嘆息，“不管是什么......“

“我都陪著你?！?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但靈悅望著他泛紅的耳尖，望著他藏在廣袖下微微發(fā)顫的指尖，突然就懂了。

鳳凰花落在她發(fā)間，她伸手勾住他的小指——像許多年前，她還是仙侍時，在桃林里偷摘桃子被他抓住，他紅著耳朵說“下不為例“時，她勾住他小指的那刻。

殿外，不知何處傳來夜梟的啼鳴。

靈悅的笑意微頓——她聽見風里有極輕的碎裂聲，像是什么東西，終于，斷了。

鄒云逸的手掌還覆在靈悅后腰，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他望著她額間金芒與碑紋相融的軌跡，喉間滾過一句未出口的“小心“——方才那聲夜梟啼鳴里藏著的陰寒，早順著風鉆進了他的識海。

“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八麎旱吐暰€，玄色廣袖下的指尖已扣住誅邪劍的劍柄，“但我們也得防著有人來阻止你。“話音未落，殿外百年鳳凰樹的枝葉突然劇烈震顫，幾片金紅花瓣被卷成漩渦，露出陰影中一雙泛著幽綠的眼睛。

靈悅正將最后一縷金芒注入凰誓碑，識海里那道黑影突然瘋狂撕咬她的魂魄。

她咬碎舌尖，腥甜混著腐臭在口中炸開，卻在聽見鄒云逸話音的剎那，心口突然一松——他總這樣，在她最脆弱時把后背堵得嚴嚴實實。

“小心！“紅綾的尖叫刺破殿內(nèi)的靜。

暗金長槍破空而來的聲響比尖叫更快。

靈悅甚至沒看清襲擊者的面容，只來得及瞥見槍尖流轉(zhuǎn)的黑霧——那氣息與三個月前操控她的主祭殘魂如出一轍！

“幻靈！“鄒云逸的劍已出鞘。

但幻靈獸比他更快，金瞳驟然縮成豎線，周身騰起半透明的幻境屏障，毛茸茸的身子如離弦之箭撞向槍尖。“砰“的一聲悶響，幻靈獸被擊退數(shù)丈，尾巴尖的毛焦了一片，卻硬是用血肉之軀替靈悅擋下這致命一擊。

“凰契......不該被毀！“嘶啞的低吼裹著黑霧涌進殿門。

襲擊者終于顯形：披散的白發(fā)間嵌著半塊碎裂的青銅面具，左半邊臉爬滿暗紋，右半邊卻與靈悅在古籍殘頁里見過的主祭畫像有七分相似——竟是主祭殘魂附了活人的身！

靈悅的凰火在掌心炸成金紅漩渦。

她能感覺到，那道附在靈魂上的黑影正隨著凰契的崩解而瘋狂反撲，此刻殿內(nèi)這道身影，分明是殘魂分出的一縷執(zhí)念所化?！霸埔?，護好青鸞她們！“她反手扣住鄒云逸手腕，將他推向退到殿角的紅綾，“我要趁現(xiàn)在徹底斬斷！“

鄒云逸的劍花在身前織成密網(wǎng)，擋住殘魂襲來的第二槍。

他望著靈悅泛白的唇色，喉結(jié)動了動，終究只說了句“我數(shù)到十“——這是他們從前在洗仙池當差時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我給你時間，你放心去做“。

靈悅閉緊雙眼。

額間“凰誓·無契“的印記開始發(fā)燙，那是斷契成功的征兆。

她能聽見幻靈獸的嘶鳴混著鄒云逸的劍鳴，能聽見青鸞翻書的嘩啦聲（她定是在找克制殘魂的術(shù)法），能聽見紅綾抽抽搭搭的“靈悅姐加油“——這些聲音像繩索，將她飄搖的意識緊緊拴在人間。

“咔嚓！“

識海里那根糾纏了百年的鎖鏈終于斷裂。

靈悅踉蹌著扶住凰誓碑，有溫熱的黑血從七竅滲出，卻笑出了聲——壓在靈魂上的那座山，終于塌了。

“不！“殘魂的怒吼震得殿頂落灰。

他的長槍突然暴漲三尺，穿透鄒云逸的劍網(wǎng)，直取靈悅后心。

鄒云逸瞳孔驟縮，想也不想地撲過去，卻見靈悅突然轉(zhuǎn)身，掌心的凰火已化作一柄半透明的鳳凰骨劍。

“當“的一聲金鐵交鳴。

骨劍與長槍相擊處迸出火星，靈悅的手臂被震得發(fā)麻，卻笑得更肆意：“你看，沒了凰契，我反而能握住自己的劍了?！?

殘魂的身影開始虛化。

他望著靈悅額間新浮現(xiàn)的“凰誓·無契“印記，發(fā)出刺耳的尖笑：“你以為斷了契就能擺脫？

主祭大人的執(zhí)念......“話未說完，幻靈獸的幻境屏障突然收緊，將他的殘念絞成黑霧。

“靈悅！“鄒云逸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指尖觸到她后背浸透的冷汗，心臟猛地一揪。

他低頭，見她額間的新印記泛著淡金光澤，像片展開的鳳凰羽翎，而她的氣息——竟比之前更深厚，像口深不見底的古潭。

“凰翼......沒了?！凹t綾抽著鼻子撲過來，盯著靈悅背后空蕩蕩的位置，“可靈悅姐的氣場......比之前還嚇人?！?

靈悅摸了摸自己后背，確實沒了那對金紅羽翼的熱意。

她抬頭望向鄒云逸，見他眼底翻涌著心疼與欣慰，突然伸手戳了戳他胸口：“傻站著做什么？

不是說今晚去涅盤泉么？“

鄒云逸握住她戳人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吻：“先療傷?！八闹讣夥鬟^她眼角的血漬，聲音放得極輕，“你流了這么多血......“

“不礙事?！办`悅反手勾住他脖頸，在他耳邊低語，“我能感覺到，主祭殘魂的老巢就在涅盤泉底。

他不是說執(zhí)念么？“她退后半步，新印記在額間流轉(zhuǎn)微光，眼底是從未有過的鋒利，“現(xiàn)在，該輪到我去找他了?！?

殿外的鳳凰樹突然落下一大片花瓣，將兩人籠罩在金紅雨幕中。

靈悅望著花瓣里若隱若現(xiàn)的涅盤泉方向，唇角揚起一抹冷笑——這一次，她不會再被任何人當槍使。

鄒云逸望著她眼底翻涌的光，突然握緊了誅邪劍。

劍鳴聲輕響，像在應(yīng)和她未說出口的誓言。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涅盤泉底，暗涌的泉水突然沸騰，某塊刻著古老符文的青石板下，傳來細微的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