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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悅仰頭望著它，額間暗紋還在隱隱發(fā)燙。

偽凰化身雖已虛化，但那縷腐銹般的腥氣仍纏著她的鼻腔——可此刻她胸口翻涌的，不是先前的焦躁，而是一種奇異的清明。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著那些被偽凰扯出的碎片：藥廬里滲著血的膝蓋，鄒云逸掌心的溫度，母親骸骨上刻著的“悅“字。

幻靈獸的目光掃過她，又轉(zhuǎn)向仍在虛空中掙扎的偽凰殘影：“你要贏，就必須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曜靈之主?！?

這句話像一根燒紅的銀針，“?！暗卦M(jìn)靈悅的識(shí)海。

她突然想起青鸞在藏書閣說過的話——曜靈是上古鳳凰的尊號(hào)，而凰契的傳承，從來不是血脈的饋贈(zèng)，是認(rèn)主的儀式。

偽凰化身的嘶吼陡然拔高，原本虛化的身形竟又凝實(shí)幾分，指尖長出漆黑的鳳爪，直朝靈悅心口抓來。

靈悅不退反進(jìn)，背后凰翼猛地展開，金羽上的暗紋與池底壁畫的鳳凰眼尾完全重合，赤金火焰順著羽毛紋路竄上脊背，將她整個(gè)人燒得透亮。

“我曾是仙侍?！八堑雷︼L(fēng)開口，聲音混著凰火的噼啪聲，“被藤條抽得爬不起來時(shí)，我咬著牙爬到藥廬；被搶了靈果時(shí)，我偷偷去后山摘野莓；雷劫劈斷凰翼那夜，我跪在涅盤池邊，用母親的骨血重新溫養(yǎng)靈脈?！?

凰火突然暴漲三尺，在她身周形成一道火墻。

偽凰的爪尖剛觸到火墻便發(fā)出焦糊味，它的面容開始扭曲，原本與靈悅相同的五官裂開蛛網(wǎng)狀的細(xì)紋：“你根本不知道...代價(jià)...“

“我知道。“靈悅的指尖按上自己心口，那里還留著母親骸骨的溫度，“但恐懼和憤怒的投影，永遠(yuǎn)成不了曜靈之主。“

最后一個(gè)字落地時(shí)，凰火如活物般竄入偽凰眉心。

那道身影先是劇烈顫抖，接著像被揉碎的紙片般簌簌散落。

靈悅望著那些碎片融入自己的影子，忽然覺得肩頭輕了許多——原來這么多年壓在她心上的，從來不是別人的輕視，是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怯懦。

“你以為擊敗了她，就等于掌控凰翼了嗎？“

陰惻惻的聲音從頭頂炸響。

靈悅猛地抬頭，正見主祭仙尊立在涅盤池上方的云頭，他一貫端方的道袍被黑風(fēng)掀起，左手攥著的“偽凰之眼“泛著妖異的紅光，瞳孔般的紋路正在緩緩轉(zhuǎn)動(dòng)。

“是他！“青鸞的聲音帶著驚怒，她原本要收的陣圖突然爆發(fā)出刺目金光，“這老東西在藏書閣偷抄了半本《九曜禁術(shù)》，怪不得能干擾凰契共鳴！“

話音未落，涅盤池的水面突然開始扭曲。

原本清澈的池水翻涌如沸油，氣泡炸裂時(shí)竟?jié)B出黑血般的液體；池底壁畫上的鳳凰雙眼被染成赤紅色，尾羽的金漆片片剝落，露出下面刻著的猙獰咒文。

鄒云逸的驚鴻劍“嗡“地出鞘，他旋身擋在靈悅身前，劍氣裹著冰棱直刺主祭仙尊——可那道劍氣剛觸及對方身周的黑霧，便像撞在棉花上般消散無形?！办`悅，你的凰火！“他回頭時(shí)，額角的冷汗正順著下頜滴落，“那黑霧是怨氣凝練，只有鳳凰本源能破！“

靈悅剛要引動(dòng)凰火，突然心口一痛。

她低頭，只見鎖骨下方浮現(xiàn)一道血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心口蔓延，每蔓延一分，便有灼燒般的劇痛順著血脈竄向四肢百骸。

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感覺到凰翼的靈力在流逝——那不是被抽走，是在主動(dòng)脫離她的掌控。

“真正的凰契之戰(zhàn)，才剛剛開始?！爸骷老勺鸬男β暬熘鴤位酥鄣奈锁Q，“這具身體，這雙翅膀，從來不屬于你這卑賤的仙侍?！?

“住口！“紅綾突然撲過來，手中的紅蓮符紙燃得更旺，“靈悅姐是曜靈之主，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她的指尖被符紙燙得發(fā)紅，卻仍咬著牙將符紙拋向黑霧，“就算你是仙尊，也不能欺負(fù)她！“

黑霧被紅蓮火燒出個(gè)缺口，靈悅趁機(jī)抓住鄒云逸的手腕。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像一顆小太陽，將她體內(nèi)亂竄的刺痛壓下幾分。

她抬頭看向主祭仙尊，此時(shí)偽凰之眼的紅光正映在他臉上，將他的表情襯得格外扭曲——可那又如何？

她從仙侍房的廢墟里爬出來時(shí)，見過更扭曲的面孔；在藥廬當(dāng)雜役時(shí)，聽過更難聽的辱罵。

“你說不屬于我？“靈悅扯出個(gè)帶血的笑，她能感覺到血痕已經(jīng)爬到心口，每跳一次都像被刀割，“那你看看，是誰的心跳，在和凰翼共鳴？“

她展開雙臂，凰翼上的金羽突然全部豎立，每一根都發(fā)出清越的鳳鳴。

池底壁畫上的鳳凰仿佛活了過來，尾羽的金漆重新流轉(zhuǎn)，在靈悅背后投下巨大的虛影——那是真正的曜靈鳳凰，尾羽掃過之處，黑霧被撕得粉碎，偽凰之眼的紅光也跟著黯淡下去。

主祭仙尊的臉色驟變，他剛要掐訣，卻見靈悅胸口的血痕突然爆出刺目紅光。

她的凰翼光芒開始閃爍，像將熄的燭火；虛影中的鳳凰尾羽也出現(xiàn)裂痕，每道裂痕都對應(yīng)著她身上的血痕。

“靈悅！“鄒云逸的聲音帶著破音，他攥住她的手，仙元不要命地往她體內(nèi)涌，“撐住，我?guī)阕摺?

“不?！办`悅搖頭，她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凰翼，又低頭看向心口不斷擴(kuò)散的血痕，突然笑了，“這不是結(jié)束，是開始。“

池水沸騰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靈悅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從她的識(shí)海深處被扯出，像是連著神魂的線，每扯動(dòng)一次，便有細(xì)碎的記憶涌上來：母親臨終前塞進(jìn)她手里的骨片，鄒云逸在雪夜給她暖手的掌心，紅綾偷偷塞給她的靈果，青鸞在藏書閣遞給她的古籍。

這些記憶像火種，在她即將碎裂的神魂里燃燒。

她望著主祭仙尊驚恐的臉，望著鄒云逸發(fā)紅的眼眶，望著紅綾被火烤得蜷起的睫毛，突然明白幻靈獸說的“意志“究竟是什么——不是對抗外敵的狠勁，是哪怕被撕成碎片，也要拼盡全力護(hù)住珍視之人的決心。

凰翼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

靈悅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最后映入眼簾的，是鄒云逸染血的指尖，正試圖按住她心口不斷擴(kuò)散的血痕。

她聽見自己說：“云逸...別慌...“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被沸騰的池水卷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血痕仍在擴(kuò)散，順著她的血管，爬上她的脖頸，漫向她的眼眶。

靈悅在意識(shí)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很慢，卻很清晰，每一下都撞著那道血痕，像是在說：

“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