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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卷著桃花瓣掠過秘地石門時，馬靈悅的腳步頓了頓。

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鄒云逸跟了上來。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幾乎要覆住她的鞋尖——像極了幼時在雜役房里，他總在她挑水時悄悄墊在她腳下的那塊破磚。

“靈悅?！八穆曇舯纫孤哆€涼，帶著她熟悉的緊繃感。

她轉(zhuǎn)身時，正撞進他泛紅的眼尾里。

鄒云逸極少露出這樣的神情，上一次還是她為替他擋下掌罰，被仙使抽得皮開肉綻時。

那時他攥著她染血的衣袖，也是這樣喉結(jié)發(fā)顫，卻連哭都不敢出聲。

“你到底在隱瞞什么？“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指腹碾過她腕間那道淡青色的血脈紋路，“為什么你會對曜靈血脈如此執(zhí)著？

方才在秘地，你袖中那抹藍光......是曜靈神核的力量對不對？“

靈悅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腕間被他扣住的地方，能清晰感受到他脈搏的跳動，一下又一下，撞得她心口發(fā)疼。

她想起幻境里那個被神核撕裂的自己，鮮血浸透了玄色仙袍，卻仍死死攥著半塊碎裂的神核——那時她身邊空無一人，而此刻，鄒云逸的掌心正貼著她的肌膚，帶著活人獨有的溫度。

“有些真相，說出來只會害你。“她輕聲道，反手將他的手包進自己掌心。

他手背上的血痕還未結(jié)痂，蹭得她掌心發(fā)癢，“云逸，你記不記得十二歲那年，我們在洗硯峰偷摘靈桃被逮?。?

你替我頂了三十鞭，卻笑著說'靈桃甜得很'?！?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舊事。

“那時我就知道，“她踮腳替他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發(fā)梢，“你總把最疼的事嚼碎了咽下去，卻把甜的都塞給我。“她的拇指輕輕按在他眉骨間的褶皺上，“所以這次換我來，好不好？“

鄒云逸的手指慢慢松開，垂在身側(cè)的手卻握成了拳。

月光照亮他睫毛上的濕意，他突然別過臉去，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不要你替我扛，我要和你一起......“

“明日我要去藏書閣。“靈悅打斷他，從袖中摸出半塊溫熱的桂花糖，塞進他掌心——這是方才路過雜役房時，張嬸硬塞給她的，“青鸞說新抄的《曜靈經(jīng)注》到了?！?

鄒云逸低頭看著掌心里的糖，喉結(jié)動了動，終究沒再追問。

他將糖收進衣襟最里層的口袋，那是他們幼時藏緊要東西的地方。“我陪你去?！八f，聲音里還帶著未褪的鼻音。

靈悅剛要應下，卻見他忽然皺眉捂住心口。

玄冰寒毒又發(fā)作了？

她剛要伸手，他已迅速背過身去，指節(jié)抵著石壁緩了片刻，再轉(zhuǎn)過來時已是一派從容：“走吧?！?

第二日清晨，藏書閣的檀香混著晨露的濕氣鉆進鼻腔時，青鸞正踮腳從最高處的書格里抽竹簡。

她月白色的裙裾掃過滿地竹影，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只將一卷裹著青絹的書冊往身后一拋：“靈悅，接著。“

靈悅抬手接住，卻覺那書冊比尋常注本沉了三倍。

青鸞這才轉(zhuǎn)身，素白的指尖壓在唇上：“先別翻?！八难畚卜杭t，像是徹夜未眠，“我昨日整理古籍時，在《仙宮典儀志》最底層發(fā)現(xiàn)了這個?！八龔男渲卸冻鲆粡埛狐S的帛書，上面用朱砂寫著“曜靈祭典“四個大字。

“祭典？“鄒云逸湊過來，眉峰微蹙，“我在仙宮八百年，從未聽說過這個?！?

“因為上一次舉行，是初代仙尊隕落那年?！扒帑[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指尖撫過帛書上的裂痕，“典儀里說，祭典將選出一位'曜靈傳承者'，接續(xù)初代遺志。

而你的名字......“她抬眼看向靈悅，“三日前已被執(zhí)法殿呈給了仙尊?！?

靈悅的指尖在帛書上頓住。

她能清晰看見自己的名字被朱筆圈了三次，墨跡還未完全干透，泛著危險的紅。

“這明顯是執(zhí)法殿設(shè)的局！“

話音未落，藏書閣的木門“砰“地被撞開。

紅綾扶著門框直喘氣，發(fā)間的珊瑚簪子歪在耳后，“我剛從執(zhí)法殿出來，他們在洗硯峰后崖挖了七口深坑，每口都埋著鎮(zhèn)靈釘！

前日我偷聽到副殿主說......說這祭典是為了引你主動覺醒曜靈血脈，好當......“她突然噤聲，慌亂地看了眼鄒云逸。

靈悅心里一沉。

她早該想到，執(zhí)法殿那些老東西不會輕易放過她。

自她識破他們私藏妖丹的陰謀后，明里暗里的算計就沒斷過。

可這次......

“當容器對吧？“她突然笑了，笑得紅綾和青鸞都愣住了，“初代仙尊用曜靈血脈鎮(zhèn)壓邪祟，后來血脈稀薄，便需要新的容器。

而我這純正的曜靈后裔，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紅綾急得直跺腳：“你明知道他們要的是你的命！

昨日我見執(zhí)法殿大殿主在煉鎖魂鏈，那鏈子專鎖修士元魂......“

“如果我能借此機會掌控曜靈權(quán)柄呢？“靈悅打斷她，目光落在帛書的“傳承者“三個字上，“他們以為我是待宰的羔羊，可若我能反客為主，在祭典上吸收曜靈本源......“她攥緊帛書，指節(jié)泛白，“也許就能真正擺脫血脈里的詛咒，不再被那些老東西當棋子?！?

鄒云逸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可知這有多危險？

當年初代仙尊都......“

“我知道?！办`悅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交疊的指縫傳過來，“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云逸，你記不記得幻境里那個被神核撕裂的我？

她當時在笑，因為她知道，總有人會在盡頭等她。“她望著他眼底翻涌的暗色，輕輕說，“現(xiàn)在我不是一個人了?！?

紅綾還想說什么，卻被青鸞拉了拉衣袖。

藏書閣外傳來晨鐘的清響，青鸞指了指窗外：“巳時三刻，該換班了。“她將那卷《曜靈經(jīng)注》塞進靈悅懷里，“里面夾了我抄的祭典流程，關(guān)鍵處用朱筆標了?！?

紅綾咬了咬唇，終究還是從袖中摸出個小玉瓶：“這是我求丹鼎峰小師叔煉的護心丹，每日一顆......“她的聲音突然哽住，轉(zhuǎn)身跑了出去，珊瑚簪在晨光里閃了閃，像一滴未落的淚。

靈悅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將玉瓶收進袖中。

帛書被她攥得發(fā)皺，“曜靈傳承者“幾個字卻愈發(fā)清晰。

鄒云逸站在她身側(cè)，沉默地替她理了理被風掀起的衣袖。

“后悔嗎？“她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