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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先派人去探訪她家中親人,下屬受傷,是本官的不是?!?

“大人仁善!”男下屬眼珠子一轉(zhuǎn)就知道了鎮(zhèn)守的意思,連忙諂諛道。

“過久易生事,今晚宵禁提前兩刻鐘,早些開始吧?!?

“是!”

#

離匪窩遠(yuǎn)些的一個山洞內(nèi)。

謝安恒指出:“要逃也不會是白天逃,他們大抵會在宵禁后走?!?

玄篁瞬間懂了謝安恒的意思:“在趕路之前他們會先吃飽,或者準(zhǔn)備足夠的趕路糧。”

金獸補充:“我們可以在食物上動手腳!”

玄蘭一針見血:“下藥?!?

謝安玄負(fù)責(zé)鼓掌:“不愧是我的妹妹們,真聰明!”

“師姐!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玄篁跳過去鎖住謝安玄的手臂。

“好吧,你們繼續(xù)?!敝x安玄將自己還能動的小臂屈起,食指抵在唇邊,以示自己不會再說話。

緊張的氛圍被打散了些,謝安恒等人相視一笑,而后繼續(xù)投入討論。

謝安恒取下腰間香囊,神秘一笑:“安叔給我的防身丸,一粒扔過去,人得睡三天。”

幾人眼前一亮,俱都把視線集中在這香囊上。

“萬事俱備!”

“開干!”

……

事情果然如少年們所料,一群“山匪”在解散后就開始?xì)⒓仪?,看樣子是要在山上吃頓全肉宴。

按理說,五人里謝安玄武功最高,投藥一事該她去,但幾人莫名地不想去麻煩她,反倒鉚足了勁兒想在她面前表現(xiàn)一波,于是都默契地避開了她,而是讓玄蘭去干的。

謝安玄只在旁無奈笑了笑,便故作憂傷道:“終是我不配了~”

“殺雞焉用牛刀?”謝安恒眸子明亮如火,“長姐,你且看我們就好?!?

謝安玄怔愣片刻,心道這崽子倒是有幾分統(tǒng)帥氣場,隨即嘴角笑意深了深,說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會在后面兜底。

……

玄蘭回來得很快,回來時還帶了兩個包袱。

“阿姐,給?!?

玄篁收刀入鞘,接過包袱,夸贊道:“好妹妹!干得好!”

原來,在玄蘭出發(fā)前,玄篁便給了她一個任務(wù),讓她下完藥后就潛入“山匪”的房舍,取他們的行李出來。

玄篁打開其中一個包袱,只見里面是些干糧衣物,以及路引和一張令牌,玄篁把令牌取出,又打開另一個包袱,翻了會,也取出一個差不多的令牌來。

“這是?”謝安恒問道。

“證明他們不是山匪的證據(jù)?!?

謝安玄拿過其中一個令牌,細(xì)細(xì)觀察。

玄篁與玄蘭對視一眼,皆看到各自眼中的了然,師姐果然一開始就知道很多。

“師姐別打啞謎?!?

“我何時打啞謎了?這不是你們沒問嘛?!敝x安玄耍賴道。

在玄篁蹦過來之前,謝安玄補充道:“好了,言歸正傳,此事你們既然已參與進(jìn)來,我這個年長者,自然該給予你們一些支持?!?

玄篁心里吐槽:明明就只差了一兩歲。

謝安玄不知玄篁所想,她已經(jīng)開始了她的“支持”。

“我等平民之上,有小吏,有高官,再往上,便是皇權(quán)。

“人人都想向高位,不論三教九流。

“京都的世家大族和宮里的貴人們亦是如此。

“前朝哀帝與先帝同是白氏族人,先帝篡了自己族姐的位,另立新朝,又憂心會有同族人效仿,便以族親冥頑不固支持哀帝為由,殺了不少白氏族人,最后剩一兩個老弱病殘,恩威并施通通趕去封地,用以彰顯自己的仁慈。

“而青王的父親,便是那老弱病殘中的一個?!?

……

謝安玄從先帝講到今上,又講到青王,順便還給幾人簡單過了一遍朝堂派系之爭,可謂是細(xì)致入微。

聽完這一番話,謝安恒難掩心中驚濤駭浪。

在這個消息靠口口相傳和筆墨書信流通的時代,她以為玄篁所掌握的消息已經(jīng)夠多了,卻不知長姐所知曉的,更是遠(yuǎn)超她的想象。就好像天下局勢只是一盤棋,而長姐,是那獨立于外的觀棋之人。

盡管長姐的話很是謙卑,但在她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大逆不道了。

“人的貪欲是無法丈量的,青王是何時開始生出謀逆之意的,無人知曉,但他為了造反一事,卻是準(zhǔn)備得極為充分的。

“只不過這一次,出現(xiàn)了他意料之外的變故?!?

“嘩——”謝安玄打開折扇扇了扇風(fēng),默默把蚊蟲扇得遠(yuǎn)了些。

這次上山是臨時起意,她并沒有佩戴驅(qū)蚊香囊,這蚊蟲就跟什么似的,“黏人”得緊。

“什么變故?”

“算算時間,你們明天就能知道了?!?

“師姐!都說了不要打啞謎!”

“是是是?!眳s是光說不改。

#

酉時初,“山匪”們開始了慶宴。

酉時末,“山匪”們長睡不起。

除了少數(shù)幾個沒吃到肉的,其它人都已歪七八扭躺在了桌上地上,而那幾個沒吃到肉的,卻也都是喝得找不著南北的。

因為要出發(fā),桌上擺的酒其實算不上多,但那幾人沒搶到肉,只好借酒消愁,倒是誤打誤撞方便了謝安玄她們。

五雙厚底系繩草鞋一齊踏入這片混亂場景,謝安玄邊扇風(fēng)去味兒,邊朝前面院里的主桌走去。

四個訓(xùn)練場地都擺了幾張桌子,不過能上桌的就那么幾個,更多人是站著或者坐地上吃的,這也就導(dǎo)致地上四處都是一條條的人。

而最中心的閣院,坐著的自然就是之前就被謝安玄騷擾過的幾個管理層了。

謝安玄輕車熟路地邁入院中,見還是熟悉的地方,她哼笑一聲,罵道:“不長記性?!?

“玄篁,把刀借我?!?

“給?!?

謝安玄瞧玄篁一臉興奮的模樣,挑眉補充道:“給金獸蒙眼,你們也轉(zhuǎn)過去,離開這兒?!?

“又不是沒見過!”

“轉(zhuǎn)過去。”

“……是?!?

金獸還沒想明白為什么要蒙她的眼,就已經(jīng)被玄蘭的手掌捂住了眼,還被制住往外拉了。

見幾人都轉(zhuǎn)頭走遠(yuǎn)了,謝安玄斂去面上笑意,挽起袖子,折刀在手臂上割出一道口子,等血液流出,她反手將刀插入酒壇,雙手掐訣,無聲念咒。

——我以我血為引,探至親因果!

血珠沿著謝安玄手腕流下,于空中懸浮,不過一息,便化為無形消失不見,謝安玄緩緩睜眼,世界已然變了個模樣。

命線交錯纏繞,人如蟲繭一般被包裹在內(nèi),繭上又探出無數(shù)命線蔓延至無窮遠(yuǎn)方。

謝安玄咽下喉間血,取出壇中長刀,目光緊盯著一條煞紅血線,凡是此血線停留處,她全都一刀斬之!

將宅院里的人探遍,血線又分出幾條細(xì)小分支,涌向院外。

謝安玄伸手拽住血線,等所有分支都停下后,她單手結(jié)印,無形的氣浪托起她脖子上掛著的陣盤,血線則如閃電般涌入其中,最后歸于平靜。

……

“好了,玄篁玄蘭帶金獸先走,安恒留下?!?

謝安恒覺得只過了三分鐘左右,事情就結(jié)束了。

逐漸濃郁的血腥氣從身后襲來,謝安恒走進(jìn)院中看了一眼, 見長姐正把刀插進(jìn)酒壇攪動,貌似是在洗刀。

還知道消毒嘞。

謝安恒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憋笑說:“是?!?

玄篁卻是皺眉不解:“師姐?”

玄蘭看了玄篁一眼,把金獸先拉走了。

“剩下的事,我和安恒兩人即可。你和玄蘭帶金獸去看看那邊的動向?!?

那邊,自然指的是鎮(zhèn)守的人。

玄篁只好勉強點頭,卻還是賴了一會才走。

師姐今天穿的茶褐色羅衫,天氣熱,府里下發(fā)的衣裳都是無袖,但師姐偏在外搭了件深藍(lán)袍衫,雖那外衫也是薄的,但到底增衣就是增熱,還是不如無袖的好。

玄篁問她為何,她答用來擋白鳥,玄篁沒全信。

其實不止是外衫,玄篁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她不是最怕熱了嗎?為什么前段時間一直要披著長衫?為什么她的道袍少了一件?師傅說她孽親緣難斷,為什么長佳如此輕易就被扳倒了?為什么她對朝堂局勢如此了解,是否付出了很重的代價?她離開道觀的日子到底發(fā)生了多少危險的事情?她在道觀外的日子過得好嗎?是不是結(jié)識了很多比她、比玄蘭還要好的朋友……

還有,她的陣盤為什么暴露在了外面,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玄篁想問很多很多,但所有的話語都化為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聲“好”。

……

“長姐,她們走遠(yuǎn)了?!?

“咳,那還不過來扶我。”謝安玄咳了一聲笑罵道。

謝安恒見謝安玄說著說著嘴角就冒出血跡來,連忙大步走去托住謝安玄的手臂。

“嗯……咳咳,換只手扶。”謝安玄動了動左手,示意謝安恒把手速速挪開。

玄篁的刀太利,左臂口子割有點大,這會兒遭老罪了。

謝安玄感受著外衫黏在傷口處,無奈抬起小臂,讓衣袖順著手臂垂落。

看著小臂上汩汩流著血的傷口,謝安玄默道:母親,還望您莫怪女兒為您報仇晚。

在得知龍飛鎮(zhèn)管控嚴(yán)格是在十幾年前開始時,她便想起了她那位死因存疑的母親。

也正是因為那點懷疑,才有了她今日這一出,借血緣探因果的行為來。

如今看來,母親的確是遇到了山匪,只不過,是假山匪,真逆賊。

猜想得到驗證,謝安玄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就是這天道管太嚴(yán),反噬有點重了。

謝安玄閉上眼,將大部分身體重量都壓在了謝安恒身上,重重喘了一口氣。

“長姐……?”

謝安恒小心翼翼地問。

自剛才抓錯手后,她就不敢亂動了,只敢乖乖當(dāng)一個人形架子,供長姐支撐。

“今日讓長姐來查查你功夫修得如何了,來,咳咳,就在這兒立半刻鐘?!?

謝安恒想讓長姐別嘴硬了,但還是沒說出口,只小聲嘀咕:“隨你查?!?

過了好一陣子,謝安恒才聽到扒拉在自己背上的人,極輕的一聲“嗯”。

謝安恒不由屏住呼吸不敢打擾。

這時候,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長姐的頭發(fā)蹭到了自己的臉,謝安恒覺得癢,想撓一撓,但硬生生忍住了。

她只好將視線投向前方,看周圍的場景。

長姐平日里總是一副淡淡的,但又欠欠的模樣,很難想象眼前幾具身首分離的尸體是她能干出來的事,也難怪當(dāng)時沒聽到驚叫聲,想來是死得太干脆了,沒辦法出聲。

謝安恒覺得癢意消了些,眨了眨眼,便側(cè)眸偷偷看謝安玄了。

長姐比她高了半個頭,她這樣看去能看到長姐的眼睛和鼻子,還有些許凌亂的發(fā)絲。

果然完全長在了自己的審美上。謝安恒不由想。

但自己對長姐似乎關(guān)注得過于多了。

可這是不可避免的,長姐身上的神秘感,總是容易引人探究,這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之一。

謝安恒微微勾唇,目光柔和了些。

突然,謝安恒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是在站軍姿嗎,怎么才來這個世界不久,幾分鐘的軍姿都站不了了,老是胡思亂想!

回神!

要是讓長官知道,不得狠狠臭罵自己一頓。

不過,想來也見不到長官了。

謝安恒不由有些悵惘。

#

院外。

“阿姐,走了?!毙m對著那道一步三回頭的身影喊道。

“知道了?!毙蚩觳节s上,低著頭輕聲說了一句。

“師姐不想讓我們擔(dān)心?!?

聽到這話,玄篁詫異地抬頭。

“你也看出來了?”

“沒有,只是感覺如果師姐不想要我們知道的,一定是怕我們擔(dān)心的,那我們不去知道就好了。”

玄蘭不喜歡說話,但對自己的雙胞胎姐姐,她也不吝于張口。

“呵,我倒不如你通透?!毙蜃猿耙恍?。

玄蘭看了玄篁一眼,不再多言。

#

謝安恒覺得長姐休息的這段時間過得格外漫長,以至于謝安玄說出那句“看來練得還不錯”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謝安玄從謝安恒身上起來,見自己手臂上的口子已不再流血,心道不愧是自己,便取下脖子上的陣盤,開始朝外走。

“拿上刀,跟上。”

“嗯……嗯?好!”

旁人不可見的血線從陣盤里探出,朝幾個方向奔去,謝安玄由近及遠(yuǎn),指揮謝安恒挨個殺。

謝安恒雖然不解長姐為何專挑其中的幾人來殺,但也沒有異議。

說起來,院里的人也是,只死了其中幾個。

謝安恒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謝安玄看出了她的疑問,但謝安恒不問,她也就裝不知道。

等謝安恒殺完了,謝安玄看著刀上血跡,有些慊棄,眼神示意謝安恒去院里洗刀,自己則就近靠在柱子上休息。

不一會兒,謝安恒就出來了,她遞過來時,刀已入鞘,從表面看,依舊是一把漂亮的好刀。

謝安玄接過刀,朝她道了聲謝。

謝安恒受寵若驚,忙說:“長姐鍛煉我,該感謝的是我才是?!?

“喲~挺會說話?!?

“我這是真心話!”

“好吧好吧,那我就收了你的真心話了?!?

“長姐別打趣我!”

“這不是你說的嗎?怎又是我的不是了?”

“長姐!”

“在呢~”

要不是才見過謝安玄虛弱的模樣,謝安恒就真要以為她健壯得不行了。

瞧這說話的勁兒!

……

“話說你那防身藥,你身上還有多的沒?”

瞧那兩千號人都被藥倒了,謝安玄就被這藥釣起了興趣。

本來謝安玄沒有把這兩千號人一鍋端的打算,只是想殺掉母親仇人后,再借大長公主的力,將其余人驅(qū)逐即可。

誰料,謝安恒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多的倒是沒有了,三十顆全給玄蘭了,不過安叔那應(yīng)當(dāng)有多的?!?

說起來,這還是原主母親家祖?zhèn)鞯姆阶又瞥傻?,被安惪改進(jìn)后用來當(dāng)做謝安恒的防身丸。

“現(xiàn)在換我問長姐了,長姐為何剛才……吐血了?”

“哈,當(dāng)然是因為被壞家伙欺負(fù)了?!?

“我認(rèn)真的,長姐。”

“我也說得很認(rèn)真啊?!?

“長姐!”

什么嘛,這年頭說真話怎么都不信了。

謝安玄默默抱住被質(zhì)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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