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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典獄官臉上那油膩的笑容如同凝固的豬油，小眼睛里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他端著那個缺口的粗陶碗，手腕微微傾斜，碗里渾濁的、散發(fā)著濃烈餿味的稀粥，如同令人作嘔的膿液，緩緩朝著沈追低垂的臉頰傾瀉而下！

那刺鼻的餿味混合著牢獄里固有的惡臭，直沖沈追的鼻腔！溫?zé)岬?、粘稠的液體即將淋頭！

就在這污穢即將加身的剎那——

蜷縮在角落陰影里的沈追，那一直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

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種困獸瀕死反擊般的兇戾！

他沾滿血污和泥垢的右手，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精準(zhǔn)地向上斜撩！目標(biāo)并非典獄官的手腕，而是——那即將傾倒的粗陶碗底！

“啪！”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枯枝折斷的脆響！

沈追沾血的指尖，如同最靈巧的鑷子，在陶碗傾斜到最大角度、粥液即將潑灑而出的瞬間，極其隱蔽地、快如閃電地在那粗糙的碗底邊緣一抹！

一點(diǎn)微不可察的、帶著暗紅血漬和詭異暗綠反光的微小硬物，如同變戲法般消失在他指縫之間！動作之快、之隱蔽，在昏暗的光線下，在典獄官和獄卒的視線被傾斜的陶碗和即將潑灑的粥液所吸引的瞬間，完美地融入了沈追那因劇痛而本能閃避的動作之中！

“嘩啦——！”

粘稠餿臭的稀粥，最終還是潑灑了下來！大部分澆在了沈追蜷縮的身體和冰冷的地面上，散發(fā)出更加令人作嘔的氣味。小部分濺到了他的亂發(fā)和肩頭，黏膩而骯臟。

“呸！晦氣！”矮胖典獄官似乎沒達(dá)到預(yù)期效果，看著沈追只是狼狽躲閃并未被澆個滿頭滿臉，有些悻悻地罵了一句。他并未察覺到沈追那電光石火間的動作。

“嘿嘿，小子，躲得倒快！”一個獄卒抱著膀子靠在鐵柵欄上，幸災(zāi)樂禍地嗤笑，“這粥可是特意給你準(zhǔn)備的‘?dāng)囝^飯’，餿是餿了點(diǎn)，好歹能填肚子不是？總比餓死強(qiáng)！”

“就是！進(jìn)了這水字丙號，還想吃香的喝辣的？”另一個獄卒附和著，眼神里充滿了惡意的嘲弄。

矮胖典獄官將空了的破碗隨手扔在地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砸在沈追腳邊。他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臟東西，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污穢中、氣息奄奄的沈追，油膩的笑容重新堆起：“怎么樣？滋味如何？這還只是開胃小菜。趙捕頭說了，讓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早點(diǎn)把該說的吐出來，少吃點(diǎn)苦頭。要是想不明白…”他拖長了音調(diào)，小眼睛里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咱們牢里兄弟的手段，保管讓你‘回味無窮’，后悔來到這世上！”

他陰惻惻地笑了幾聲，似乎很滿意自己制造的恐怖氛圍，不再理會沈追，轉(zhuǎn)身踱出了牢門。兩個獄卒也嬉笑著，重新將沉重的鐵柵門鎖死。

“哐當(dāng)！”鐵鎖落下，如同敲響了喪鐘。

牢房內(nèi)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稀粥餿味和血腥氣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氣息，以及沈追那壓抑而痛苦的喘息。

腳步聲遠(yuǎn)去，消失在幽深的甬道盡頭。

蜷縮在角落的沈追，在確認(rèn)外面無人窺視后，緊繃的身體才極其緩慢地松弛下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沾滿污穢和鮮血的右手，極其艱難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從身下挪了出來，攤開掌心。

掌心，靜靜地躺著兩樣?xùn)|西。

一樣，是那枚邊緣帶著細(xì)微鋸齒、通體烏黑、閃爍著詭異金屬冷光、淬著劇毒的刀刃碎片！碎片上沾染的暗綠色毒痕在昏暗光線下，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眸。

另一樣，是一粒極其微小、米粒大小、散發(fā)著微弱暗綠光澤的…晶體顆粒！這東西，正是他剛才從那粗陶碗底邊緣“抹”下來的！它混在碗底的污垢里，顏色幾乎與污垢融為一體，若非沈追早已對那劇毒的暗綠色異常敏感，又刻意尋找，根本難以發(fā)現(xiàn)！

毒！又是劇毒！而且是經(jīng)過精心偽裝、混在食物中的劇毒！劑量雖小，但對于他這樣重傷瀕死、抵抗力幾乎為零的人來說，足以致命！這根本不是什么“斷頭飯”，這是赤裸裸的滅口！是趙德彪授意？還是紫金樓的手筆？或者…是那個隱藏在更深處的“組織”？

沈追的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心底的殺意如同沸騰的巖漿！他們連這點(diǎn)時間都不愿意等！連讓他“好好想想”的機(jī)會都不給！要的就是他立刻、永遠(yuǎn)地閉嘴！

他艱難地移動手指，將那一小粒暗綠色的劇毒晶體，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毒刃碎片邊緣的淬毒痕跡。在極其微弱的天光下，兩者散發(fā)出的暗綠光澤，幾乎一模一樣！是同一種毒！

沈追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將那粒毒晶和毒刃碎片一起，用指尖上沾染的一點(diǎn)尚未干涸的、屬于自己的鮮血，極其小心地包裹起來，粘附在一起。然后，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摸索著。指尖觸碰到一塊相對干燥、未被粥液污染的、半塊手掌大小的、棱角鋒利的碎石片。

他拿起碎石片，用那沾著血和毒物的指尖，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在碎石片相對平整的內(nèi)側(cè)，一筆一劃地刻畫起來！指尖的顫抖和傷口的劇痛讓他的動作極其不穩(wěn)，刻出的線條歪歪扭扭，但他依舊全神貫注，眼神如同燃燒的鬼火！

他在刻那個火焰標(biāo)記！那個在毒刃碎片鋸齒邊緣發(fā)現(xiàn)的、扭曲的微小火焰標(biāo)記！他要將這個致命的標(biāo)記，連同這致命的毒物，一起留下！這是他唯一的、最后的反擊！是他用生命換來的線索！

就在他全神貫注刻畫標(biāo)記，將全部精神凝聚于指尖之時——

一股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氣流變化，如同最輕的羽毛拂過水面，悄然在死寂的牢房中掠過。

沈追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被無形的毒蛇盯上！一種源自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對危險近乎本能的直覺，如同冰錐般刺入他的腦海！

不對！有東西進(jìn)來了！

他猛地停止刻劃，身體如同受驚的壁虎般緊緊貼住冰冷的石壁，屏住呼吸，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狹小的牢房！

油燈早已熄滅，只有高墻上巴掌大的氣窗透進(jìn)一絲微弱得可憐的天光，勉強(qiáng)勾勒出牢房內(nèi)模糊的輪廓。便溺桶散發(fā)著惡臭，地上是潑灑的餿粥和污穢的稻草。一切都和剛才一樣，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沈追的直覺在瘋狂報警！那股氣流…絕不是自然風(fēng)！氣窗太小太高，風(fēng)根本吹不進(jìn)來！是…人！一個極其擅長隱匿氣息、如同鬼魅般的人！已經(jīng)潛入了這間死囚牢！

冷汗瞬間浸透了沈追的后背，混合著污血，帶來一片冰涼的黏膩。他肋下的傷口因為剛才的劇烈反應(yīng)而再次崩裂，溫?zé)岬孽r血汩汩涌出，但他此刻已感覺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被調(diào)動到了極致，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波動！

在哪里？對方在哪里？！

目光如同梳子般反復(fù)掃過牢房的每一個角落——墻角、便溺桶后、鐵柵欄的陰影…沒有！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在上面？！

沈追猛地抬頭！視線投向牢房那低矮、布滿霉斑和冷凝水珠的穹頂！

就在他抬頭的瞬間——

一道黑影，如同倒掛的蝙蝠，悄無聲息地從牢房頂部最陰暗的角落——一個被粗大承重石梁和陰影完美遮蔽的視覺死角里，猛地彈射而下！速度快到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極限！沒有帶起一絲風(fēng)聲！

那黑影全身包裹在緊身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雙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睛！他的身體在空中詭異地扭曲，如同一條蓄勢已久的毒蛇，直撲蜷縮在角落的沈追！最致命的是，他手中一抹幽暗的、幾乎融入黑暗的寒光——那是一柄形狀奇特的短刺，尖端閃爍著與毒刃碎片、毒晶一模一樣的暗綠色幽光！直刺沈追的咽喉！

四指殺手！又是那個如同跗骨之蛆的四指殺手！他竟然能無聲無息潛入這守衛(wèi)森嚴(yán)的京兆府大牢死囚區(qū)！目標(biāo)只有一個——在沈追說出任何秘密之前，徹底滅口！

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沈追淹沒！對方的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鉆！他重傷瀕死，鐐銬加身，避無可避！

沈追的眼中爆發(fā)出絕望的瘋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將手中那塊刻著未完成火焰標(biāo)記、沾著劇毒和自身鮮血的碎石片，狠狠朝著鐵柵欄外甬道的方向擲去！同時，身體不顧一切地向后猛仰，試圖避開那致命的毒刺！

“咻——！”

碎石片帶著微弱的破空聲飛出！

“噗嗤——！”

冰冷的毒刺，帶著死亡的暗綠幽光，擦著沈追后仰的脖頸皮膚掠過！鋒銳的刺尖劃開了一道淺淺的血口！劇毒的暗綠光芒幾乎貼著皮肉！

差之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