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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似乎在積攢力氣，或者是在整理那混亂不堪的記憶碎片。

“尚守……”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遙遠(yuǎn)到模糊的暖意。

“是師父……也是……父親一樣的人?！?

林檸屏住了呼吸，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她想起了尚枳教導(dǎo)她的那些凌厲狠絕的刀法，那些刁鉆詭異的體術(shù)，那些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生存本能……原來，根源在這里。

“他……在亂葬崗……撿到的我……”尚枳的目光失去了焦距，仿佛穿透了污濁的鐵皮，望向了遙遠(yuǎn)的、布滿尸骸與絕望的過去。

“那時(shí)……大概……這么大點(diǎn)……”她的手指微微比劃了一個(gè)嬰兒的高度。

“教我……認(rèn)字……練刀……活下去……”她的敘述斷斷續(xù)續(xù)，詞語簡單，卻勾勒出一段在黑暗泥濘中掙扎求生的歲月。

林檸仿佛能看到一個(gè)枯瘦的小女孩，在一個(gè)沉默卻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庇護(hù)下，在絕望之地倔強(qiáng)地生長。

“他……死了。”尚枳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那絲遙遠(yuǎn)的暖意瞬間凍結(jié)。

“為了……救我?！?

沒有細(xì)節(jié)，沒有過程，只有冰冷的結(jié)局。

但林檸能感受到那平靜話語下洶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痛苦和悔恨。

尚守的死，像是一道永恒的傷疤，刻在了尚枳的靈魂上。

“后來……”尚枳的聲音更加干澀，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

“被抓了……折磨……”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胸口的破衣。

“很多……疼……都是那時(shí)……留下的……”

林檸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師父對“熱”的極致厭惡。

果然……

“火……”尚枳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她猛地側(cè)過頭，似乎想避開某個(gè)無形的灼熱幻象。

“……燒……取樂……”

窩棚內(nèi)的空氣仿佛都灼熱起來。

林檸仿佛能聽到皮肉被灼燒的滋滋聲，聞到那令人作嘔的焦糊味，看到一個(gè)枯瘦的身影在火焰中無聲地掙扎、嘶吼。

這不僅僅是身體的痛苦，更是尊嚴(yán)被徹底踐踏、靈魂被投入熔爐的酷刑。

她體內(nèi)那蝕骨陰火的源頭，是否也與此有關(guān)？這可怕的火焰，究竟是后來得到的詛咒，還是在那無盡的灼燒中誕生的……復(fù)仇之焰？

尚枳的身體再次開始微微顫抖，眼神中的空洞被一種混亂的痛苦取代。

她深吸了幾口氣，強(qiáng)行壓制著翻騰的記憶和體內(nèi)蠢蠢欲動的火焰。

然后，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虛空，這一次，那死寂冰冷的眼底深處，卻如同投入了一顆石子，漾開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虛幻的漣漪。

她的嘴角，極其罕見地、極其艱難地向上牽動了一下。